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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三批搜索的人退回来后,独坐车厢的老者淡淡地摆手,跪在地上的护卫便起身退回队伍中去。
“大伯,难道不找了吗?”站在车外的还有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女子,带着帷帽的她被侍女搀扶着,轻柔的嗓音带着些许无奈的着急。
“敏儿,你阿耶的脾性,你不比我更清楚?”老者的声音颇显威严,在开口后纵然是王敏都不敢再开口,只得带着焦急欠身退下。
“家主若是不愿,现在离长安也不过半日的脚程,奴不信毫无痕迹。”原那车厢内还有旁人,是个瞧来四五十岁的老妇,简单的发髻用木钗固定,素净的服饰衬得她面容白净,只说起话来有些低沉暗哑,不似外表的柔和。
“他那桀骜的性格,当初可一离三千里。若不是使了些计谋,怎能强行把他带回来?”老者面容平静地说道,“如今他能带着妻子从车队中逃脱……如此那就随他去吧。”
“家主的意思是?”
素净服饰的妇人有些迟疑。
“回去开宗祠。”
老者慢悠悠地说道,仿佛这是极为轻微的事情,“去和敏儿说清楚罢,她那孩子听话,会理解的。”
妇人弯腰领命,出了车厢去。外头有侍女忙搀扶住她沿着车队往后头走,寻到那王敏的马车,正在车队的中后部分。听得妇人前来,刚进了马车的王敏连忙把这妇人给扶进来,“珠嫂子,怎亲自过来了?若是有吩咐,召侄儿去也便是了。”
被称作珠嫂子的妇人只轻声笑着,摸着王敏的手慢慢地把老者的话转达了。
王敏的脸色僵住片刻,珠嫂子又好一番安慰,轻声细语后,不多时王敏打起精神把珠嫂子送出去,再回转的时候身子就软了大半,被惊恐的侍女又是掐人中又是轻拍脸颊给叫起来。王敏按住侍女的手腕,不让她出去叫人,“我没事。”她气若游丝地说道,耳边是亲近侍女带着哭腔的声音。
“珠嫂子的话怎让娘子这般了?可是她说了些不好的事情来?咱去找家主为娘子做主便是,娘子可莫要气坏了身子……”刚才说话的时候,车厢内伺候的人都尽数被遣散了出去。
王敏露出个苦笑来,找大伯为她出头?
这话可就是大伯让珠嫂子来传达的,方才她在跟前的时候不说……是为了避免她闹将起来。
王敏紧闭着眼,也就是说大伯已经下定了主意,这才会让这些年一直伺候他左右的珠嫂子来说这话。珠嫂子颇得家主信重,在这王家中,她的出现往往给人带来或坏或好的消息。
王敏喃喃自语,“阿耶早就知道了?若是他知道,为何还愿意离开?不过是过继嗣子而已,缘何至此?”她对阿耶与大伯的旧事一概不知,只是在她嫁出去后就听闻爹娘离开王家的消息,从此十数年不知所踪,只偶尔会有家书送回,让人知晓他们还活着。
她坐正了身子,双手拧着帕子狐疑地想道,可他们是兄弟……大伯难道当真狠绝至此吗?
侍女轻声说道:“娘子,我观珠嫂子离开时,却没什么动静。”
王敏不由得想起刚刚珠嫂子那白净的面容上带着宽和的笑意,她在王敏情绪突显时好生安抚,当真是温柔至极。
可每每看着珠嫂子那温和的笑容,却总是让王敏再想起静平庵。
静平庵是多做贵人生意,若有权贵世家里头的夫人娘子犯了甚不合适的罪过或不宜出口的事情,便会把人送到这些清贫庵寺孤守一生。而就在数年前,那珠嫂子的女婿在婚期的前几日跌下马而死,正是她亲自做主把女儿送去静平庵。
守那望门寡。
庵寺的日子多么清苦,苦到连王敏只去探望了一次就通体发寒,珠嫂子却是舍得……也却是那几年后,王家女子的闺誉远扬,纵是求娶贤妻也以王家为首,称王家女子素有声名在外,必定是良人之选。
不知为何在这温暖的车厢内,王敏却偏生感受到了些许刺骨的寒意。
…
大雪飘飘,素净的色彩洒满屋檐大街,四处皆是化不开的雪色。虽是冰凉的冬日,却有的是消不去的热闹动静。在那平康坊前后的几个坊间可算是热闹,里头住满了来京赴考的学子。来自五湖四海的生徒乡贡多是初次入京,虽已经在长安有十数日,却依旧满目都是新鲜。
前两日除夕才叫热闹,多数住满赴京考生的酒楼都是彻夜通明,泼墨挥洒的笑意与吟诗作对的乐趣丝毫不减。这次科举后,再有三年才会再有一次省试,自然让那些原本犹豫不决的考生下了决定,先于今年下场一试,故而这回要礼部考的人只在多不在少。
赴考的考生便是这长安亮眼的一道风景,他们一身麻衣加身,雪白的色彩如同这冬日的素净充盈着长安的大街坊市,别有不同的雀跃活意宛如让这座古老的城池也低吟过往的岁月。
在少了行卷与行榜这种考试外的东西,考生不需再去积极赢取高官大儒的关注,倒是让许多家的门房都省去了不少功夫。
永兴县公家自然也是。
只与别家不同,永兴县公家却也是有要下场的考生。
寂静的院落里,只有几只乱了时季的鸟儿被护在鸟笼里叽喳密切交谈着,书房半开的窗外摆放着几多盆花,在这一贯素净的冬日硬是摆出些姹紫嫣红的气势。窗台上立着线条婉约的玉瓶,盛着清澈的露水温养着几支清晨刚剪下的红梅,娇艳的花瓣宛如坠着几滴滚动的水珠,涌动着严冬难得的蓬勃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