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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霜的笑意却散去了。
郎君的手指扣在袖口边缘,从来平静寡淡的面容微微蹙起眉头,虽那些变化都极为浅淡……可他当真是在难过。
这让白霜也难过了起来。
当初以为大山公子死亡那事就够难熬了,而今日又得是怎样的事情会让虞玓如此动容?虞玓身旁交心的人甚少,寥寥如虞家人,白霜,程处弼……再有,便是这只怪异的狸奴。
“可是发生了什么?”语言到要劝说的时候,总显得苍白无力,白霜没有说那些假大空的虚话,只认认真真地问道。
虞玓抬头,清透漆黑的眼眸望着白霜,清冷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委屈,“他骗我。”
…
李承乾面不改色地在杜荷与赵节的面前用袖子挡住面容,稍稍做了个失礼的动作,打了个小小的哈湫。
杜荷趁此时机瞥了眼默不作声的赵节,“
你近来怎么回事?”沉默寡言得仿佛不是以往的模样。
赵节面无表情地说道:“修身养性。”
我呸!
杜荷讪讪地坐正了身子,碰了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他眯着眼咋舌,他还是觉得赵节有鬼……只是藏得这么严实,到底是为何?
“太子殿下,这一批人选……”
“就让他两个位置又如何?”太子重新坐正,面容端庄,从容冷静地说道,“四弟要内进,就让他们进。”他的手指敲打在文书上,慢悠悠的语气仿若是在逗趣,“这世人都击破了头往朝中走,哪有人愿意去那外头做些便宜的官事?”
杜荷笑着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虽有些刻薄,倒也还算是正常。”
太子轻笑,手指咔哒一声,动作停住,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的确,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傻子。”
…
白霜弯腰捡起跌落的稚鸟,还未如何逗弄就展翅高飞,身旁扶柳笑着说道:“身材小小,倒是飞得挺快。”
虽是初春,可呼吸间都带着凛冽的寒意,她们踩着素色的小雪,往那后头花匠静心侍弄的花园去,欲要为郎君寻些娇艳好看的花。虽然院子里的人不敢说,其实那几个侍女客女都甚是喜欢郎君簪花的模样,总觉得那般就柔和了面容,郎君也显得可亲了些。
莫要浪费了那般好看的模样。
扶柳低低说道:“那头都打发了两次人来,虽说是不要惊动郎君,可我看着好似在担心着些什么。”
白霜的笑意浅浅,温和地说道:“不过是这两日郎君刻苦了些,故而大郎也担心郎君损耗身体。不过待后日结束,就不必记挂了。”她当然知道扶柳所说是何意。
扶柳松了口气。
白霜是院里最懂郎君的人,若是她这般说,想必也并无大事。
到了园中,两人各自散去修剪花枝来。白霜穿着一袭鲜嫩的绿裙,在丛花中经过倒也不失颜色。她弯腰扶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心里却有些紧涩。
正如扶柳所说,这些日子郎君刻苦过头了,宛如回到当初每天都会被值夜的人发现彻夜的光火,那昏黄的烛光倒映着人的剪影,仿佛一宿未动。
白霜轻叹。
郎君可确实不痛快。
那日他虽然不曾说明究竟是何事让他与大山公子闹了别扭,可他眉梢流露的连他自己都不大清明的情绪却让白霜有些担忧。
她从不觉得与一只狸奴做朋友有何奇怪,就算是与那山,与那草,与天上的鸟儿,与水里的鱼,就算郎君想要与死物为友,那也是没有问题,可若是为此伤及自身,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大山公子,压根不是一只普通的狸奴。
白霜又叹了口气,留意到扶柳已经快要剪完今日所需的东西,连忙掇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意剪下几支好看的花来,与扶柳的并做一处,用手帕包着粗糙的根,这才与花匠道别往外走。
正出了花园,就看到外头有客女部曲来回走动,有那脚步急促的正往库房而去。扶柳拦住一个面熟的人来,且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仿若阖府都动起来了?”
那部曲急急说道:“两位姐姐怎还在这处?却是东宫来人,说是要赏赐二郎,那宫里来人已经在候着了,这正是去开库房取一应物什呢!”他说得急切,扶柳也不拦着他,让他离开后,同白霜面面相觑,舍了那刚剪开的花,提着裙角急匆匆沿着画廊回去。
却说那院中。
消息传来的时候,虞玓正在伏案做文章。
连日的苦熬对他来说并未留下多少痕迹,只眉梢浅浅的倦怠难以察觉。他抬手换纸,还欲再写,消息就飞进门来,灌入了他的耳朵。这动作微微停顿,刚要起身,就觉得这胳膊有些酸痛,眼底也有些艰涩。
虞玓眨了眨眼,敛眉站定片刻,这才不紧不慢去换了件更得体的衣裳。
东宫有赏却不是单单送来的,而是随着圣人的旨意一齐送到了永兴县公府上。那些传旨的天使们可都是猴精,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可以得罪,这里头的门道没有人比他们琢磨得更深。
在那花厅等候,吃着清茶的时候,他们也忍不住心里点头,果然是那江南大家,做事就是别有一番味道,少了那铜臭气息不说,这茶的滋味好似也比别处更为出尘幽香。
这日需得上值,虞昶与虞陟并不在家中,而虞世南则是陛下特地嘱咐莫要惊动,需得好生休养的老臣,待备了香案礼数,满打满算也就虞玓并房夫人萧夫人与那小小的郎君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