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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可与先前那把不同,虽钥匙都与了他,可这把拿捏起来,怎么都像是沉重许多。
人到大宅外,伞犹打着,雨已停。
虞玓收了伞,慢吞吞地拾级而上,还未亲自使了那钥匙,门就自内打开,有那手脚轻快的侍从急忙忙出来迎接。这素日里宅院安静得仿佛无人,可虞玓一至,就仿佛这冷清清的人给了一抹生机,霎时间生气都流转起来,有了人声。
虞玓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安静地表达了想要在这里住上三日的念头。侍从忙不迭应了,自命人去做事。
虞郎君就好像是真的来休闲度日的,虽说是三日,虽然是在此地,却散漫悠哉地在书房中泡了三日。晨起在廊下打拳练剑,收了势去用膳,便踱着步在书间浏览,仿若那是黄金屋,读来如饥似渴。到了夜间,偶尔在院中漫步,遇到个侍从,倒也没甚架子,寻常聊上几句,未涉及旁的隐秘,只遥遥谈起了水乡过往,便是闲趣几句,回头各自散了,那侍从砸巴着嘴,方才发觉他谈及了不少往事。
瞧,那郎君若是愿意,也不是不会说话的人物。
谁又说他是个冷漠寡言的人来?
待那第三日的夜里,虞玓并未看书,只闲闲地在庭院中漫步走。
其时院落的侍从大抵是猜到了郎君的念想,或许这一遭,他是打着要与那位见面的主意。可时至今日,已要将过午夜,那头依旧毫无消息。怕是要让郎君落了空。
只这样近在眼前的答案,虞玓好似不在意一般,望着月下对影,若有所思地踩上了两步,就好似那乡下顽童与自己的影子顽。漆黑金边的靴子踩过光滑的石板路,沿着散发幽香的庭院拾级而上。
怕是要去歇息了。
侍从想。
虞玓停了下来。
寡淡平静的面容上仿若有微动的神色,半晌后他低叹了声,跨过门槛,“您总是这般神出鬼没。”幽幽的一句打着旋儿落下,侍从还未再听得几句,那半开的门被猛地合上。
那力道,显然不是那素雅安静的虞郎君做得出来的。
侍从紧了紧衣襟,喃喃自语,“怎天又凉了?”
不过是一瞬,这宅院就好似多了些肃杀之意,就好像出鞘的血剑。他瑟缩着守夜,却总觉得,刚才还幽静的漆黑中,仿佛多了些鬼魅的影子。
咕咚——
紧张的喉咙滚动。
虞玓木着脸推开了硕大的兽,看着已然比他腰身还要高的所谓神兽摇了摇头,抬手擦了擦湿漉漉的脸颊,正打算绕开他往里面走,却被从后面猛地扑倒。
好在这地板上铺着厚厚的软垫,这才没把虞玓嗑出个好歹来。他的反应甚快撑住了身,而后侧挪着翻过身来,正蹙眉想说话,那涌出喉咙的话语猛地闭塞。
虞玓惊讶地看着李承乾。
他……
刚才的兽消失了。
虞玓立刻坐起身来,警惕地观察着李承乾的模样,只见他一袭深衣曳地,宽大的袖袍挨在虞玓的腰上,显然手掌正扶着他。虞玓端详着来者的眉眼,谨慎地说道:“您甚时候有了如此大的进展?”
李承乾的目光炯炯,眼眸异色连连,“就只有这个念头?”
虞玓奇怪地看他,“太子殿下还要我说甚?”
李承乾低低笑出声来,俊美的面容勾起笑意来颇为耀眼,他从容地凑前靠近,“赤乌花了三日来候我,不单单只为了这句话吧?”
比之刚才,他好似欢喜了几分,那笑意也更浓了。
虞玓见李承乾这亲昵暧.昧的举止,不着痕迹地往后凑了凑,不料早前停在虞玓腰上的手掌仿佛就是为了这一刻,用力一紧,就让他避不开来。虞玓的努力也不大尽心,试图了一次失败后,也懒得再去做那毫无用处的举动,平静地说道:“我是来同太子道别的。”
李承乾像是早就知道虞玓的念想,抚了抚他的鬓发,温柔的模样仿佛怜惜又像是质问,“赤乌对我就这般放心?”
虞玓按住了李承乾的手,他摘下那逾距的动作,沉稳地说道:“若您今夜不曾出现,那自然是怕的。”他很是坦白,甚至不忌惮表露出对太子的猜忌,“若您不来,我倒是要害怕出城的路被您给堵死了。”
这里所说的自然不是真实存在的道路。
“赤乌可真有信心。”李承乾轻笑。
虞玓摇头,“若是此次科目选不成,我也会离开京城。”现下不过三日,科目选的成绩如何,自然是没人知道。而现在与虞玓亲密相贴的储君该是知道内情,可他决计不会去过问这些隐秘。
李承乾抬手掐住虞玓的下颚,把他从刚才就一直有些闪避的视线挪了回来,淡笑着说道:“你是为了避开我,还是为了你那大公无私的念想?”
“二者皆有。”
虞玓淡淡地说道:“何为私心,何为大公?我从不认为我便是个公正的人,想来虽然淡漠了些,却也还是个人。是人,总会偏颇。”
“所以,你的私心是为我?”李承乾执意要一个坦率的答案。
“是。”
于是虞玓给了他。
虞玓镇定自若,仿佛之前在虞陟面前的种种犹豫彷徨都吞入肚中毫无动摇。
他说,“我心悦太子,仰慕太子,您一直都是我的私心。”不论是何情感,是为报恩也好,是欢喜也罢,这答案并非不能见人,并非污浊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