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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实再就从来都不去牢狱,只要是关押的犯人提审,他从来都是让人带出来再说话。有这样的由头在前,这刑房的地位低下也隐约可见。
    原本抓捕的事情是班房在做,可时常也会被推给刑房的人去处理,这役丁也不大听使唤,总有种里外不是人的境地。
    虞玓淡淡说道:“专人专事,怎可混乱到一处。倘若出事,又何人来负责?”
    刑房典吏,也是方元苦笑着说道:“总归不是得了主簿青眼的那几个。”他这几日和虞玓走近了些,说话倒也肆无忌惮了起来。毕竟本来就不受看重,这偏向何处,对他而言其实意义不大,就算再去巴结主簿,这两三年的冷落,他也是看得清楚。
    这衙门内,就属仓库、签押房与户房吏房等最让刘实再看重,悉数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虞玓听着方元的牢骚,信手把处理完的文书丢给他,“那些被压着的陈年案子都翻出来罢,等我问过县令,能审理的都先处置完。”
    方元蹙眉说道:“可那些都是……”
    那些都是没钱没势,虽说是要断案却没有任何可榨出的油水,故而一直被拖延至今的案子。而这些翻翻检检,在历年来可以数出不少。
    “没有汤汁茶水可吃,故而一直留到现在。”虞玓打断了方元的话,“可我为官,难不成便是为了生吞百姓血肉不成?”
    方元抿唇,这数日县尉在刑房进出,便是在检查这一些案卷,想来也是打定了注意。
    “我这就去安排。”
    不管是原告还是被告,若是要开审,都是需要人去跑腿通知的。
    虞玓语气温和了些,“有劳了。”
    …
    十月初三。
    虞玓花了一日的功夫,只审了两个案子。
    十月初四。
    五。
    十月初五。
    十。
    十月初六……
    十月十五。
    正是月圆,铺满了一地的水光。
    白霜进门的时候,正看到虞玓埋首案牍的模样,那身影与她半个时辰前看到的并无变化,她轻叹了声,把煲好的汤放下。
    咔哒的轻响让虞玓眨了眨眼,酸涩的泪泛起,他眯了眯眼,捂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白霜忍不住笑起来,“郎君再这般日以夜继,身子怕是要撑不住了。”
    虞玓以手背碰了碰汤碗,“多谢白霜姐姐。”
    白霜摇头,“那可是厨房做的,我不过是担了个端过来的功夫。最近您一直与郑明府一同审案,您才是需要注意身子。”
    这接连两句都是让虞玓注意身体,足以看得出来白霜是如何担忧的了。
    虞玓道:“翻开案卷,才知人性晦涩。有些案情积压许久,见之不忍。”
    白霜抿唇,“那郑明府也当真是个明哲保身之人。他有着县令的名头,哪怕稍微强硬一下,都不至于到今日之境地。”这话确实是通透,但凡郑寿铉据理力争,这现下顶多也就是楚河汉界,绝不至于现在这般模样。
    虞玓掩上明日要审的案卷,吞下一声发困的哈欠,懒懒地说道:“这地儿是我选的,也是赖不了旁人。总归现在是有些起色,不至于一成不变。”
    白霜捂嘴笑道:“您也是不知道,早前外头可多是觉得您是个痴傻的人。南安人都认为上衙门都是要钱的买卖,到现在都敢上门来了,这半个月的变化,我们都看着呢。”
    虞玓也忍不住摇头。
    这却是一桩笑话。
    方元派人去告知那些报案的原告被告前来衙门,起初有那冤主死命叫着家中贫贱兜中空空,硬是不敢上县衙来。
    还是虞玓亲自登门去一个个给请来的。
    这简直荒谬又好笑。
    虞玓叹息道:“扭转百姓的看法非一日之功,慢慢来吧。”他吃了两口热汤,捂着嘴咳嗽了两下,对有些担忧的白霜说道,“莫要担忧,我今日早些歇息便是。”
    白霜便亲眼盯着虞玓熄灯了才算数。
    毕竟也不是没有嘴上应着,其实还未休息的时候。
    屋舍内漆黑一片,半开的窗户外不知何时凝聚成一团漆黑,原本的月色被彻底遮挡住,很快如同水流般的漆黑涌动起来,如同膨胀出了四肢与头颅,弯起的漆黑长条倒勾着,在月下露出了一点点白色。
    硕大的兽挤进了屋内。
    果然狸奴是水做的生物。
    不论多大的猫都是。
    屋中的主人好似睡着了,漆黑的庞大存在踩着毛绒绒的地毯,锋利的爪子伸出,又伴随着走动而缩回。他谨慎地踩着月光,介乎光影之间,慢腾腾地走到床边。
    “……大山公子?”
    虞玓似有察觉,挣扎着半睁开眼,瞧见是何物后咕哝了声,自发地挪了个位置给他。许是真的在半睡半醒间,那挪出来的位置压根就不够大山公子俩腿。
    他挑剔地衡量了这床铺的位置,最终还是一跃而起,把大半个身子压在了虞玓的身上。
    虞玓默不作声地再往里面挪了挪。
    “嗷呜——”
    猫低低训斥了一句。
    虞玓带着鼻音软声回了一句,“是你胖了。”他照着以前的经验给留床难道有错吗?!要不是现在是大猫猫出现,就连这一点床位都是没有的!
    兽勃然大怒。
    虞玓在刺痛中彻底清醒,感受了一下脖子上的咬痕,确定明日还是能遮掩住后,就自暴自弃地放弃了追责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