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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后,他才又勾起唇角,亲自为蒋玉风端了杯茶水,感叹道:“说来,这次倒要多谢你的引荐,让我来这边赚了不少赏钱。”
    “不说这个,”蒋玉风啪的收起了折扇,将茶盏放到一旁,而后问道:“那位李道长,就是你要找的老相好?”
    钟棠坦然地点点头,撩起朱袖托着下巴,口中说得慵懒:“是呀,就是他。”
    “那模样倒是生得不错,难为你找了他三年,只可惜……”蒋玉风叹了口气,眼神中闪烁着不明的意味:“只可惜,是金乌观的人。”
    钟棠垂下目光,小亭中弥漫着水汽与茶香,他仍旧笑着:“说起来也是巧了,来临安城后,我寻了他那么久都没寻到,偏来你这里一趟,就遇到了。”
    蒋玉风没有说话,钟棠乍然抬眼望向他,定定地说道:“当真是这么巧吗?”
    “你们有缘,自然就会相见,”蒋玉风将手中微凉的茶水泼进了竹林,随意道。
    “不过,钟棠,”蒋玉风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他敲着折扇:“作为朋友,我还是想劝你一句,不要与金乌观的人走得太近。”
    “为何?”钟棠其实心中已然知道答案,却还是问了出来。
    “因为,我不想与你为敌。”少见的,蒋玉风十分干脆地说道。
    钟棠渐渐收起了笑容,蒋玉风索性托盘而出:“你乍入临安,或还未深知这太渊与金乌二观之争。表面看来确实和睦,可私下早已是不死不休了。”
    “当年,我失子失巢,恨意妄生,险些落入歧途。是太渊观的奉空真人引我化形,并将我送入蒋家。”
    “所以,你站定了太渊。”钟棠将吃得滚圆的黄狸儿,抱进怀里,也直接问了出来。
    “是。”
    “那这次的事,究竟是不是巧合?”绕了一圈后,钟棠再次回到了那个问题。而这次,蒋玉风却没有回答,一个字都没有。
    “引我与李避之同到青屏山庄,是太渊观的意思,”钟棠站起身来,手指拨弄起腰间的金铃,淡淡地说道:“而让我远离金乌观的人,则是你作为朋友的私心,我说的对不对?”
    蒋玉彬一愣,随即摇头苦笑道:“是,我早该知道,你能看穿的。”
    “说到底,我们都是妖,我们才是同类,自三年前相识起,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的。”
    “我也一直有把你当朋友,”钟棠叹了口气,这青屏山庄中的秘密,都已经揭开了,可他却觉得自己陷入了更深的困扰:“太渊观的人为什么要我与李避之见面?”
    蒋玉风走到他的身边,摇摇头:“这我也不知道,但我不认为,这会是件好事。”
    “对你,对那位李道长……所以,钟棠,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还是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可你也说过,”钟棠转过身,重复着刚刚蒋玉风的话:“姻缘情爱这些东西,终究是有挡不住的时候。”
    他的目光放远,看着假山下随风而动的竿竿翠竹,茫然而又认真:“我忘记了很多东西,或许重要,或许寻常,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
    “但是这个人,不行。”
    “自我醒来,那一刻起,便知道我要去找他,多久多远都要找。”钟棠伸手,指指自己的心口:“我忘记了他,却又把他留在了这里。”
    蒋玉风望着钟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钟棠却又笑了,涩涩的:“所以,抱歉……只能辜负你的好意了。”
    “方才,”良久之后,蒋玉风才说道:“方才我往这边走时,正巧碰到了你那位李道长,他收拾好行囊已然要出山庄了。”
    “你这会去赶,说不得还能追上他同路。”
    钟棠眨眨眼,怀中的黄狸儿已经率先跳到了地上,喵呜地拽着他的衣角。
    钟棠终于畅快地笑了,伸手拍拍蒋玉风的肩膀,未等他说话,便拎着黄狸儿,步履轻快地走下了假山,朱色的衣摆随风而扬。
    临安城东的官道上,张顺子一脸不情愿地赶着马车,嘴里嘟嘟囔囔道:“好容易来这一趟,掌柜的你连杯喜酒都不让我喝。”
    钟棠任由张顺子抱怨,自己则兴致勃勃地望着窗外,直到远远地看到了那暗青色的身影,才挑唇说道:“想喝喜酒?你若是能把车赶得快些,说不定再过段日子,便能喝上更好的。”
    “更好的?”张顺子撇撇嘴,不屑道:“有哪家人的喜事,能比这蒋家办得更排场,请得酒更好?”
    钟棠托着下巴,望着那暗青色的背影,蓄意眯起了双眼:“我的呀……”
    “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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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竹梢,喜乐暂歇,热闹了一天的青屏山庄终于安静了下来。
    宋老管家揉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深叹自己到底是老了,可心里头到底还是高兴的。
    二少爷终于娶妻了,员外老爷的心病,终于可以放放了。
    这么想着,他又撑起笑来,穿过杯盘狼藉的宴厅,走入到正堂之中。
    蒋员外还坐在那里,自从白日里看蒋玉彬与羽娘拜过堂后,他便没有离开过。
    “老爷,夜深了,您该回去歇息了。”宋老管家缓缓地走到蒋员外身边,见他靠在小桌上,撑着头,只当是睡着了,于是便轻拍几下蒋员外的肩膀,想要将他唤醒。
    可就是这么轻轻地一拍,蒋员外的身体,却徒然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