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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说他是因我而生,可我的道又何曾不是因他而得。”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去找他。”问威刚刚稍息的怒气,又翻涌了上来:“今日我便偏是要拦了,来人!”
守于殿外的弟子,乍一听到问威这般怒唤,刚犹豫着是否入内,却又听到了问寂的声音:“不必——”
问寂的这一句话,不仅镇住了门外的弟子,也镇住了暴怒之中的问威。
“师兄这是何意?”问威猛地看向问寂,不可置信地问道:“事到如今,师兄难道还要袒护那妖物!”
“我没有护什么人,只是在护避之的道。”问寂沉声说着,却引来问威一步逼近:“可我是在护他的命!”
问寂只是摇摇头,周身的茫惑似乎终于褪去,他只是抬手指了指身前的石碑:“我金乌弟子,毕生所守乃此‘忠’‘道’二字,何时曾添过一‘命’?”
“师兄非要如此诡辩吗?”问威的声音也沉了下去,像是怒至最终,已若深渊。
问寂却只是摇摇头,进而说道:“近日来,我所思所虑者甚多,一时陷于困惑,一时又短暂清明。”
“唯有此刻,听了避之所言,才像是寻到了些许头绪。”
李避之微微抬眸,看向站在石碑下,执着旧剑的大师兄。
“这世上千万人,所修的道,亦有千万种,即便一脉相承的二人,也未见得便修得同道。”
“忠,亦是如此。”
“这世上有千万般的忠,可忠于陛下,可忠于宁王,也可忠于端王。”
“你选择的忠,是忠于端王的忠,而避之选择的道,是源于钟棠的道——如是种种,不过是千万人,有千万抉择罢了。”
“我不会拦与你,或是观中弟子去忠于端王,便不会拦与避之,去赴他的道。”
此番长言下来,问威当真没有再驳斥,他只是深深地看着问寂,深深地看着,而后声音骤然冷了下去:“那敢问师兄,你的道又是什么?”
问寂也看向他,淡淡地说道:“是金乌。”
“是金乌,没错,”问威点点头,像是赞同般,但片刻之后又昏昏地摇头:“你的道是金乌不假,但为得却是那个人吧。”
问寂再未开口,而问威却像是已然得了答案,没有再阻拦任何人,自己转身离开了。
“大师兄。”李避之并不知两位师兄之间,是否发生过什么,他想要开口但看到问寂的脸色后,却止住了。
“无事,”问寂有些疲惫地摆摆手,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对李避之说道:“我虽不让你二师兄拦你,但终究还是想要再问一句。”
“避之,你当真想好了吗?”
“避之意已决。”李避之看了眼身侧的木剑,再次说着自己的选择。
他能感觉得到,因为当日镇煞星的冲击,自己封锁的厉煞竟大半已回归到钟棠体内,长此以往没有道根灵脉的压制,钟棠怕是很快就会被其余几颗镇煞星发觉,到时候怕是就再无回转之机了。
“那日,你与他在临安城外重逢后,我便合镇煞星之天象,为你二人又算一卦,与当年师父所算并无所差。”
“十三年之期,只余不到七月,当时我以为七月之后,会是你体内的厉煞彻底冲破禁制,从而降下镇煞星将你抹去。”
“可如今看来,镇煞星之事已落回小师弟身上……要你二人缘尽,怕必死其一,你当真要替他去?”
“是。”李避之仍旧无所改,坚定地说道。
“我早已你会这般答,是我多问了,”问寂又叹了口气,面向石碑说道:“罢了,那便随你吧。”
李避之撑着木剑,地上起来,却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向着问寂又是一拜:“这些年来,受得师兄师姐诸多大恩,避之恐难以为报。”
“但如今,却还想再求师兄一件事——若来日我不归,请师兄代为看护钟棠。若能留得住他自然很好,若当真留不住……”
“行了,我知道了,”问寂没有回过头来看他,只是摆摆手:“你去吧。”
李避之也没有再说下去,又拜过后,毅然转身而去。
离开元翊殿时,正是远日西沉,李避之看向那天际,却不知想到了什么。
这时候,一声焦急的猫叫,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避之回头,却是魏亦渊抱着黄狸儿,穿过大殿旁的石廊,匆匆地跑来:“师父!”
“师父,你要走了吗!”
亦渊的眼圈有些泛红,他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小孩子的感觉却是敏锐的,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只开了灵智的黄狸儿。
“是。”李避之低头,看着这个虽然才收了两月不到的小徒弟,忽得发觉这一切于他,有些过分的残忍。
于是他停顿片刻后,只是说道:“你小师叔走丢了,我去把他带回来。”
魏亦渊望向李避之,幼年时的种种经历,让他过早地明白了许多事,但他却使劲眨下眼睛,压住泪意说道:“师叔总是这样……比黄狸儿还能乱跑。”
“还好有师父你在,你一定,一定能找到他,然后把他带回来的。”
“你们,一起回来。”
这一次,李避之似乎停顿了更久的时间,但他终是点点头:“是,我会与他一起回来。”
黄狸儿还在魏亦渊怀中,呜呜咽咽地叫着,而在仅存的落日余晖中转身,走出了金乌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