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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怀瑾猛然一愣。
他们这些文臣,日常习惯了坐在内阁收拢各地来的文书册子,对粮产人口之类的庶务了解颇深,却不像谢珏一样对地形敏感。
直到谢珏提到了这件事,宁怀瑾才猛然反应过来,他先前竟将这个疏漏过去了。
诚然,江南一带地势平缓,但安庆地处平江和京城之间,与九江府各成半个拗口,平江和江宁两府的军若是想绕过这两府跟宁衍汇合,就只能从再南边的东南沿海一带绕过来。
路途甚远不说,也实在太过折腾,中间损耗粮草倒是小事,就怕兵士水土不服,徒生别的事端。
若是江南两府不行,那就只剩江州几府了。宁怀瑾说。
若是从元江调兵,就得早做准备了。江晓寒说:元江府路远崎岖,气候也与江南不同,行军过来起码要月余。若是等到宁铮动手再调兵,恐怕来不及。
宁怀瑾本来想到这事儿时,心里就将江南两府盘算了进去,却不想谢珏一句话将他的预想全部打乱,眼瞅着将其变成迫在眉睫之事了。
商议是一方面,若真下令调兵是另一方面,宁怀瑾习惯性想要犹豫纠结一阵,却又自己定住了神。
不能拖了,宁怀瑾狠着心想,若是想先发制人,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不然若之后宁衍解了毒身子好起来,就难找这个由头了。
宁衍宁可以身犯险也要拉阮茵这个把柄下来,想必也是下了决心。
宁怀瑾咬了咬牙,说:那就
不必从元江调兵
宁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他浑身乏力,已经跟着听了一会儿,只是才攒出力气开口说话。
他一出声,剩下的三人便都暂时歇下话头,转而来问他的情况。
宁衍烧还未退,他被宁怀瑾扶着坐起来,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热茶,润了润嗓子。期间还不着痕迹地攥紧了交握着的那只手,在宁怀瑾疑惑的目光中隐蔽地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宁怀瑾:
看来是没那么难受了,恭亲王木然地想。
宁怀瑾下意识便想抽回手,谁知宁衍仿佛早知他会如此,微微用力,愣是先一步按住了他,不让他挣。
陛下。江晓寒适时开口道:可是有什么打算?
宁衍咽下口中的茶,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宁怀瑾的虎口他平日里思考时惯会做这个动作,一时间没想起来这是宁怀瑾的手。
不必从元江调兵。宁衍笃定地重复了一句,说:宁缺毋滥,直接从边城驻地调五十万谢家军回来。
陛下。谢珏有些为难:调兵这倒是没什么,只是眼瞅着就是秋天了,深秋和冬季本就都是外族侵扰边城的时候,若这个时候边城守将不在,恐怕
朕知道。宁衍说:调边城守军回来后,朕会命西北联防府重整防线,将他们防境一带的防线打散拉长,让西北联防府暂时与谢家军共守边境。
谢珏微微一愣。
这法子他刚才便想过,只是思来想去,没好说出来。这么多年来,谢家军独守边城,手握百万雄兵,本就势大。何况西北联防府的统帅原来又是谢家的旧识,若是放开口子同守边境,合作间难免会有往来,一来二去,必定会有交集。
西北联防府防的是京城的背后,其地位何等重要,谢珏当年眼见着谢家吃了君王多疑的亏,实在记着打,不敢自己伸手去摸这种逆鳞。
但谢珏没想到,宁衍居然会将这话说出来而且瞧他的模样,似乎还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就想好的。
怎么,不行?宁衍见谢珏不答,微微拧了拧眉,迟疑地回忆了一会,似乎是在脑子里确定了什么,才接着说道:朕记得,西北联防府的统帅当年跟谢老将军之间还有过几分交情,想必不会难为你们。你不在边城的时候,便叫关重先暂管军务他跟了你十年,想必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宁衍说了这一长串,有些累了,停下来喘息了两声。宁怀瑾见状,又见缝插针地给他喂了口水。
那茶是用花茶捻的,加了些花蜜,甜而不腻,润嗓子正好。宁衍又喝了半盏,才摇了摇头,示意不要了。
何况,总是自家人带起来才顺手。宁衍笑了笑,说道:若换了旁的歪瓜裂枣,恐怕昭明还看不上。
谢珏听出了宁衍的言外之意,这就是让他亲自带兵的意思了。这样一来,这五十万人怎么带来的,等打完了仗还能怎么带回去,在谢珏手里左手倒右手,还是他自己家的人。
不管宁衍是不是在安他的心,谢珏都得承认,他确实有一瞬间的动容。
毕竟宁衍原本大可以不这么干,封王造反,从各地调兵是理所应当的事,宁衍大可以换个心腹来接手这部分调出来的谢家军。等到这仗打个一年两年,里头的人升升降降地换上半茬,那谢家手里的兵权,便会被名正言顺地打散分到各州府中,或干脆归拢到宁衍自己手里。
但宁衍没这么干,他好好地将谢珏留在京城,准备委以重任的同时,竟然还不准备给他上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