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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宁怀瑾担心他是心有余悸才想起这桩往事,于是放软了声音,说道:是今天的事儿让陛下不安了?
不是。宁衍摇了摇头,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当初父皇叫我过去问案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
从久远的时间中寻找这样一点鸡毛蒜皮的记忆不是容易的事情,梦中的情景掺杂了太多宁衍自己的想法,有些细枝末节的地方都作不得准。
他顿了顿,努力地回忆了一会儿,才说道:父皇曾说,他给我留了个礼物作为他给我的登基贺礼。
登基贺礼?
宁怀瑾下意识就想起了他那个算无遗策的皇兄,宁怀瑾琢磨了一下宁宗源的处事风格,总感觉这不是个什么好礼物。
就凭当年宁宗源借着宁衍的生辰宴逼宁煜造反,让当时只有六岁的宁衍亲眼看着外头的血雨腥风,宁怀瑾就对宁宗源提不起什么期待来。
但话又说回来,当年宁宗源在那短短半个月里教给宁衍的为君之道,确实让宁衍在这十年里受益良多。
于是宁怀瑾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顺着宁衍的意思道:陛下现在提起这件事,是有猜测了吗。
我当年宁衍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兀地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我当年本以为,父皇说的这个礼物是四哥。但现在想想,其实并不是。
宁衍叹了口气,说:皇叔,你说,安庆府身处中原腹地,旁有封王领域,后有鱼米之乡,又紧连着江州这样的腹地要塞,父皇当年为什么要把这片地方封给三哥单单是为了曾经的安庆府尹贺留云是三哥的心腹吗。
宁怀瑾骤然一惊。
虽然我从小不在我父皇身边长大,但是我坐在帝位上这么多年,大概也能了解他几分了。宁衍说:他绝不是一个会随意处置这江山的人。
或许宁怀瑾缓缓说:长乐王才是先帝给你的礼物。
宁衍没有说话,显然是也于宁怀瑾想到一处去了。
当时,我父皇说,这个礼物是他留给我的。宁衍低声道:他说,这是一个能让我日后坦荡平顺的好礼物。
胡扯,宁怀瑾想。
出生在皇家,顶着宁这个姓氏,皇室倾轧,兄弟反目,宁怀瑾已经见得太多了。
宁宗源之所以将宁铮称之为礼物,实则是拿他当做了给宁衍送上门来的磨刀石。若是宁衍能过了这一关,则证明他确实有手腕有能力坐稳江山,日后自然是能平顺坦荡可话又说回来,若过不了呢。
若宁衍是个资质平庸的孩子,内斗不过阮茵,外斗不过宁铮,那就只能被这块磨刀石崩断了刃口,被人从这龙椅上掀下去,换另一种平顺坦荡。
不愧是皇兄,宁怀瑾想。
哪怕是当年已经眼光毒辣地看准了宁衍,却还是因为他年幼,而要再为这江山再添最后一重保障,免得坐在龙椅上的是个尸位素餐的废物。
父皇是要考验我。宁衍说。
当初,三哥和四哥争得死去活来,天昏地暗,最后是我白捡了个便宜。宁衍说:世人说要破茧才能成蝶,所以父皇现在要找补回来,要让我跟三哥再争个高低
宁怀瑾有些不落忍:陛下。
皇叔。宁衍忽而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跟他说笑道:你说,是不是父皇在天之灵发现我肖想皇叔,觉得我实在荒唐,又后悔了,想要临阵再换
臣会帮您的。宁怀瑾打断他,直言说:先帝心思深沉,其心意在当年臣就没法揣测,现在更是。但不管先帝当年看中的是谁,现在在天之灵又在帮着谁,臣都会站在您这边。
宁衍一怔。
先帝已经是先帝了,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陛下。宁怀瑾似乎是想安他的心,语气异常坚定:陛下才是真龙天子,大可不必为了鬼神之说乱自己的心神。
这话对恭亲王来说,几乎称得上是惊天地泣鬼神,说句犯上不敬也不为过。宁衍本来只是想与宁怀瑾说笑几句,不想他居然有这么大反应,一时间愣了许久,才干巴巴地笑了笑,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与皇叔说着玩的,怎么这样生气。宁衍瞥了一眼他的表情,中气不足地说:好了,皇叔不爱听这话,我以后不提了。
然而宁怀瑾显然认定宁衍方才确有一瞬间心神动摇,目光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但他碍于宁衍的面子,到底没说。
无论是前人有意设置的考验也罢,还是宁铮自己心思活络也好,都不重要。宁怀瑾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哪怕就真的是张考卷,陛下也是要答给天下看,而不是给先帝看。
在试图开解宁衍这件事上,恭亲王简直是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
宁衍张了张口,本想解释两句什么,可又觉得麻烦,干脆将错就错地接下这句话,顺势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