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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他守夜的何文庭忙一股脑从床脚爬起来,问道:陛下,怎么了?
然而还不能宁衍吩咐,何文庭就知道自己不用问了。
因为宁怀瑾已经走进来了。
他大概已经是回过王府了,现下换了一身墨色的外衫,身上的玉佩和香囊之类的小物件也拿掉了,一打眼看上去,整个人有些素净。
宁怀瑾不知道身边到底有没有人伺候,他裹挟着一身寒气进门,身上也没披大氅,脸色冻的有些发白。
宁衍震惊无比,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心疼好还是生气好。
皇叔?宁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简直怀疑自己没睡醒:你
宁怀瑾脚步一顿,站在离他足有五六步远的地方,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宁衍跟他对视着,竟然莫名觉得从他脸上看到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是我睡糊涂了?宁衍不由得在想,不然宁怀瑾怎么敢干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事儿。
夜闯帝王寝宫,要是传出去,好点的,人家顶多说宁怀瑾不守规矩,仗着圣恩肆意妄为;若是传得厉害点,说他藐视皇权,窥伺帝踪,有不臣之心都不为过。
平叛回来至今,宁衍觉得自己就已经够不谨慎的了,没想到宁怀瑾看着小心谨慎的一个人,居然攒了个这么大的。
宁衍一时间又惊又怒又后怕,咬着牙唤道:何文庭。
何文庭俨然已经从看见恭亲王这件事缓过了神来,晓得这时候什么更要紧,连忙急声道:陛下放心,奴才这就去处理。
他说着躬身弯腰行了个礼,转过头匆匆出门去了。
虽然往常宁衍也是一贯默许宁怀瑾随时随地出入他寝殿的,但宁怀瑾大多时间还是讲规矩不说,宁衍知道他要来,也会事先将内外伺候的人换成自己贴心的心腹,省得有什么风言风语流出,徒增麻烦。
但默许和硬闯不同,一是宁衍这些日子以来已经说了要将宁怀瑾与旁人等同看待,二是宁衍根本不知道宁怀瑾会有这么一出,以至于连点准备都没做,里外伺候的人都没梳理清楚。
宫外的禁军,宫内守夜的内侍,这一层层下来,虽然旁人皆碍于宁怀瑾的面子不敢真的拦他,但就算没真的硬闯,也容易给人留下话柄。
宁衍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地叹了口气。
宁怀瑾这手突然袭击搞得他措手不及,宁衍下午见到他时,心里还千丝万缕地缠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可现在被他这么一吓,顿时什么自厌自苦都吓没了。
皇叔怎么
宁衍刚一开口就觉得说不下去了,不知道这话该怎么问。问宁怀瑾做什么大半夜的过来?还是问他到底知不知道不合规矩?
但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宁衍自己其实清楚,问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宁衍只能又叹了口气,舌尖的话滚了几滚,最后只问了一句:皇叔不冷吗?
他这一句话好像比什么仙丹妙药都管用,宁怀瑾本来冰雕似地站在那,听了他开口,反而像是放下心似的,迟疑地往前走了几步。
宁衍倒不怕他如何,他虽然近来冷落宁怀瑾,但也不至于真的疑心他什么,于是只披了件外衫坐在床沿处,等着他走过来。
他这久违的默许态度显然给了宁怀瑾点不清不楚的鼓舞,宁怀瑾抿了抿唇,脚步没停,径直走到了他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陛下不肯见我,也不肯听我说话,我只能出此下策了。宁怀瑾低声说。
宁怀瑾走近了,宁衍才发现他身上不同寻常的地方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虽然已经换了衣衫又用香料熏过了,但还是能闻到一些。
你喝酒了?宁衍问。
宁怀瑾低低地嗯了一声。
宁衍几乎要被他气笑了:喝酒还出来吹冷风,你是觉得我一个人天天苦药汤子灌着太寂寞了?
宁怀瑾没说话,他垂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从宁衍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他衣领处露出的一截雪白的后颈。
宁衍不欲跟个醉猫计较,他无奈地看了宁怀瑾半晌,最后还是自己心软,微微弯下腰,想拉他起来,再叫何文庭去把偏殿收拾给他住。
可他的手刚伸到一半,还没等碰到宁怀瑾,就被宁怀瑾伸手握住了。
我知道你伤心了。宁怀瑾忽然说:是我叫你难过,你生我的气也好,不想理我也罢,都是应该的。
宁衍微微一愣。
是我总瞻前顾后,分明早已经动心了,但还是仗着你先动心这件事儿遮掩着,不肯好好看看自己。宁怀瑾这些话显然不是深思熟虑过的,他说的颠来倒去,用词也磕磕绊绊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短短几句话而已,听起来笨拙又真诚:我性子如此,许多事不是不想说,就是难为情,总觉得天长日久的,彼此间什么都能明白,那就也够了。
但是
皇叔。宁衍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始剖白,又怕听到什么不想听的,下意识阻止道:有什么话等你酒醒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