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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好笑,堂堂昆仑出身的当朝国师,手里的卦签现在算得不是天下之事,而是寻常平民的婚丧嫁娶。
他渐渐开始明白颜清的用意,也明白了颜清究竟想要他看什么。
从京城到昆仑路远迢迢,可景湛走得很悠闲。
不过令景湛有些意外的是,他途径蜀中,居然还半路上撞见了江凌。
那天他刚进城,在城中最大的酒楼落了脚。
傍晚华灯初上,景湛正坐在酒楼二楼的雅间里等着上菜,就听见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我看你还敢往哪跑!
他几乎瞬间就认出了江凌的声音,只是还没等看看情况,就听路上一阵乒乓声。紧接着,景湛就听一个男人哀叫了两声小姑奶奶。
景湛:
他无奈至极地收起手里的折扇,施施然起身,走到雅间的阳台上,倚着栏杆往下看了看。
江二小姐穿着一身红衣,足下踩着一个看不清面貌的矮小男人。她手里的剑未曾出鞘,只用剑柄松松地抵在那男人的肩胛骨上,威胁性十足。
景湛叹了口气,开口叫她:小妹。
江凌循声抬头,见到他时先是一愣,紧接着笑道:哥,你怎么在这。
景湛无意跟她在大街上当这一群围观者的面唠家常,于是扬了扬下巴,问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江凌说起这事儿就生气,足下不禁用了点力气,将那男人踩得嗷嗷直叫,她没好气地用剑柄点了点那男人,骂道:这是个采花贼,头先在遂宁那边糟蹋了许多姑娘,我追了他两座城,这才追到。
景湛听懂了,他回到雅间里,又唤来小二,给了他一笔钱叫他去赔偿底下的摊贩损失,然后叫他带个话儿,说是让下面那位姑娘忙完了上来找他一趟。
那小二依言去了,半个时辰后,江凌蹬蹬蹬地上来,进门什么也没说,先是灌了一杯酒。
事儿办完了?景湛问。
办完了。江凌说:已经送去官府了。
景湛不由得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一年未见的小妹,江凌显然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不能再用孩子来形容了。
她长身玉立,长发高高地束成马尾,只用了一支朴素的玉簪固定。她穿着一件利索的红衣,袖口环着箭袖扣,腰上拦着一条巴掌宽的皮质腰带,浑身上下未着钗环,只在腰间挂着那块象征着奉旨游历的麒麟佩。
她看起来飒飒英姿,显然在长年累月的江湖游历中磨砺了性子,再不是那个会为了根糖葫芦坐地大哭的小丫头了。
不过话说回来,哥,你怎么在这?江凌问。
我回昆仑。景湛说。
回昆仑做什么?江凌奇怪道。
景湛将颜清的话跟她略提了提,江凌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说:既然是爹爹说的,想必有道理。
那你呢,你去哪?景湛说。
我刚从边城回来,准备改道去江南。江凌说:我想去走走父亲和爹当年走过的路。
景湛有些意外。
他一直以为江凌都是对哪儿有兴趣就往哪里跑,却不想她已经在漫漫长路中,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为什么?景湛问。
因为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江凌说。
江二姑娘低下头,捏着手里的酒杯转了转,她看起来很困惑,似乎被什么困扰了许久。
这个问题显然不是寻常人能给他答案的,以至于在江凌心里压了许久,她也没想出个名目。
哥哥,我不明白。江凌说:天道为公,可为何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为什么衍哥哥生来便是真龙天子,掌管天下;为什么有人却生来就是奴仆,要一辈子卑躬屈膝,居于人下。
景湛一时被她问住了。
那些人命天定之类的话江凌自己也明白,景湛也知道,她想听的不是这个,她困惑之处不在于此问之上,所以也无法自答。
景湛忽然明白,为什么江凌看起来比他更像个出尘之人了。
这是因为她于道上有自己的看法,她悟性极高,心思细腻,在景湛还没彻底明白什么叫天下人时,她已经开始困惑于此了。
你问过义父吗?景湛问。
没有。江凌摇了摇头,说道:父亲不能给我解惑,爹爹也不行。他们只会跟我说,叫我自己去看,去想,去琢磨。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大彻大悟也就罢了,若是不行,那就说明我不必执着于此。
景湛忽然发现,他江凌不愧是一脉相生的亲兄妹。
在命运转折的那一刹那,他跟江凌分明走向了截然相反的两条道路,可行至今日,他却莫名地与她殊途同归了。
他忽然释然地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江凌身边,摸了摸她的鬓发。
哥哥也不明白。景湛说:所以我才要去寻找答案。
第237章 【江氏兄妹番外(下)】应似飞鸿踏雪泥
那日一别,景湛继续西行去昆仑,而江凌则向东去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