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页
虽然太_祖的书法很不怎么样,但毕竟是天子亲笔,其中的心意绝不是金银珠宝可以比拟的,令百官感念不已。
于是,过年赐“福”便成了皇室的保留项目,自太宗时更是干脆定为了成例。
也就是说,圣人每年都会来这么一遭,已经不新鲜了。
之所以特地提这么一嘴,是因为这是圣人第一次带着太子一同书写。
虽然,太子自己知晓,圣人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着这半年来太子受的“委屈”颇多,一时慈父心肠发作,借此补偿一二。
但别人不知道啊。
无论天子还是太子,本身都是一个政治人物,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解读出各种政治意义。
这一次,也不例外。
三皇子很不忿,大家都是父皇的儿子,就算太子的娘是皇后,也不能厚此薄彼成这样吧?
他烦躁地踱来踱去,一扭头就看见亲娘段贵妃略显慵懒地倚在上首,悠闲自得地吹了吹青花缠枝盖碗里漂浮的茶叶,红唇微启,轻轻地抿了一口上好的普洱茶。
“娘,您怎么一点儿都不气?”三皇子很不解。
他娘段贵妃与元后是一同入宫的,甚至元后的家世还比不上段贵妃。
但元后就成了皇后,他娘却只是封了一个妃位。
这个贵妃之位,是他娘生了三个孩子之后才晋的。
可这三个孩子,最后也只剩下他一个了。
“有什么好气的?”段贵妃瞥了儿子一眼,暗暗摇头:还是太年轻啊。
三皇子气道:“凭什么好事都让他们母子给占了?父皇也太偏心了。”
“慎言!”段贵妃立时冷了脸,“陛下的心思,又岂是随意揣测的?”
她凌厉的目光扫过殿内侍立的宫娥,一众宫娥都忍不住把头埋得更低,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段贵妃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儿子道:“你少想些有的没的,多学学你二哥。”
“他?”三皇子嗤笑一声,很是不以为然,“一个书呆子罢了,我学他做什么?”
看着性情高傲,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儿子,段贵妃暗叹一声,道:“你回去看你媳妇儿吧,我这里也没什么事。”
她知道,她已经劝不了自己的儿子了。
而三皇子正好也有事,便顺势告退,想着趁着还没过年,再和那几个学子聚一聚。
那几个学子都是有才能的,如今虽还不显,但后年春闱,定能榜上有名。
待到日后,父皇要是……他在朝堂上也好有个帮扶,以免受制于人。
三皇子兴冲冲地走了,却没有看到,在他身后,段贵妃担忧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彻底看不见了。
段贵妃沉沉地叹了一声:“真是冤孽呀!”
掌事姑姑张姑姑连忙给她续了茶,劝慰道:“娘娘不必过于忧心,殿下不过是年少气盛罢了,待年纪长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段贵妃道:“但愿如此吧,怕只怕他明白不了。”
张姑姑笑道:“娘娘当年不也是年少气盛?这些年,不也明白过来了?”
听到这话,段贵妃倒是笑了起来:“姑姑说的是,本宫当年呐……”失笑着摇了摇头。
想当年,她与张氏女一同入宫。
张家是文臣,段家却是勋贵,而且还与齐国公陈家是表亲。
若论出身,那张氏女是拍马都赶不上她的,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她会是大夏的皇后。
但结果却大出众人所料,张氏女做了正宫,出身高贵的她,却屈居人下,成了一介妾妃。
一时之间,她自然是接受不了这种落差的。
后来,母亲进宫劝她:“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咱们这样的人家,一身荣辱皆系于君王一身。你既进了宫,好好侍奉天子才是正经,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可那时候,她如何听得进去?
再后来,嫁入齐国公府的姨母也来劝她,说出的话却合她的心意:“这世上的事呀,最是说不准了。这日子还长着呢,谁又知道,天上哪块儿云彩会下雨呢?”
是啊,日子还长着呢,便是那张氏得了后位又如何?坐上了,也不一定能坐得稳,坐得稳也不一定能坐一辈子!
后来,她在宫中处处争先,争衣服、争首饰,争圣人的宠爱,并抢在皇后之前有了身孕,生下了圣人的第一个孩子。
那是一个女儿,香香软软,乖巧可爱。
圣人说,待她长成了,一定会向她的母亲一样美丽。
那样的温情,她便以为,自己是走进圣人心里了。
她想着:你张氏得了后位又如何?陛下的心,还不是在我这里?
那时,她最看不惯的,便是张氏不争不抢,她做什么人家都一笑而过的淡然。
大家都是女人,谁不知道谁呀?装什么装?
可是后来,她的女儿夭折了,圣人也不过是伤心了几日,便又去找别的美人了。
从那个时候起,她才逐渐明白,为何张皇后从来都被计较妾妃争宠了。
人家不是在装,只是比她看明白的早而已。
在圣人心里,他是天子,自然该做天下人的表率,妻贤妾美,也是其中之一。
他之所以选了张氏做皇后,不过是觉得张氏的性格,更能做一个贤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