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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知道,圣人不待见他。
因此战事刚起的时候,他并没有立时报到京城,而是准备先打几场漂亮的胜仗,让圣人不敢轻易动他了再说。
可事与愿违,瓦剌既然敢来叩关,就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这胜仗又岂是那么好打的?
直到瓦剌劫掠了十二个县,他不敢再隐瞒了,这才急急忙忙报到了京城。
又把那主动进攻的心思给收了,专心收拢了兵力防守。
这次世子偷袭敌军侧营,也是他听说京城的援军要到了,派了世子去做样子的。
其目的嘛,无非也就是让侯林看看:他也不容易,他也不想让鞑子得意了去,他已经尽力了。
他这些心思,侯林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他毕竟是沙场宿将,虽然在京城里休养生息这么多年,一但入了战场,那还是龙入大海,虎啸山林,自然不会只看表面。
如今当务之急,是赶快了解一下瓦剌那边的情况。
“此次瓦剌出兵的部落一共有七个,合起来有控弦之士五万出头,另外还有蛮子辅兵十万,再加上赶着牛羊的奴隶不计其数。这些奴隶平日里虽只负责后勤,但拿上了武器,也是一股战力。”
侯林听着北静王介绍瓦剌的兵力,一听便知晓他有夸大之嫌。
至于原因,他不用想就知道,无非是想着圣人能对他战败之事从轻发落。
侯林不露声色,一边听一边点头,好像是相信了他的说辞。
这让北静王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贾敬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看见北静王的神色,不由心头嗤笑。
他可算是明白,修国公为何要把牛登派出去安营扎寨了,要不然就牛登那直脾气,怕是一句话就能让北静王下不来台。
——蒙谁呢这是?
要是瓦剌真有那么强的兵力,他还能在离草原这么近的地方安营扎寨?
就算是贾敬从没上过战场,也从父亲与叔父那里了解过不少常识。
别的不说,就说瓦剌军中那些牧牛放羊的奴隶,是绝对不可能被算做战力的。
这些奴隶都是草原各族征伐中的失败者,他们被抢走了牛羊金银、抢走了女人孩子,吃不饱穿不暖不说,遇上哪个贵族不高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若是瓦剌军一直无往不利也就罢了,一旦与对手交战有了败绩,就得分出一部分兵力防备这些奴隶趁机造反。
草原上弱肉强食,这些奴隶更是野性难驯。
更别说,这次瓦剌入关劫掠,还抓走了许多大夏百姓。
若是有了机会,这些百姓也一定会反抗的。
从北静王的帅帐里出来,天色已经晚了,营地上已经开始埋锅造饭。
在这里,羊肉汤、荞麦饼,就是最常见的军粮。
侯林示意贾敬等京城来的将领们都到他的营帐里去,命亲卫抬了热腾腾的肉汤、麦饼,招呼众人先吃饭。
“既然到了这个地方,大家伙儿也就都别讲究了,填饱肚子才是正经。”
这样粗糙的食物,贾敬和牛登都是第一回 吃,
但他们已经饿了大半天了,这羊肉汤又熬得入味儿,两人也吃了个肚圆。
等一行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帐外亲兵来报:“将军,帐外有一个姓云的千户求见。”
“云?”侯林眼睛一亮,“快请进来。”
“是。”那亲兵退了出去,不多时便带进来一个黑脸膛的汉子。
那汉子长得粗疏,礼数却是不缺,一进来便先向帐内诸人行礼:“卑下云朗,见过候将军,见过各位大人。”
“云千户快快请起。”
侯林急忙免礼,并从座位上下来,拍着云朗的肩膀笑道,“正等着你呢,你就过来了。对了,可是吃过了?”
“卑下已经吃过了,谢将军挂怀。”
“大家都是为圣人效力的,不必那么多礼。”
侯林拉着云朗走到众人中间,介绍道,“诸位,云千户乃是圣人心腹,咱们初来乍到,想要了解边关的详情,还是要麻烦云千户。”
众人已纷纷起了身,听了侯林的话,便七嘴八舌地和云朗相互见礼。
云朗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诸位又是舟车劳顿,卑下便长话短说了。”
“云千户请讲。”侯林示意他随意。
于是,云千户便把边境如今的情况,还有他探查到的的敌军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他说的,与北静王说的,自然是有所出入的。
在北静王口中,他是在防守的基础上,不时派兵出击。
可是云朗却说,北静王是在连败几场之后,才收拢兵力全力防守,其后任对方如何挑衅,都不曾再出过兵。
牛登心直口快,当即便问:“不是说北静王世子袭击敌营,到现在都还没返回吗?”
云千户嗤笑了一声,道:“世子出兵是真,袭击敌营却是算了吧。北静王一直派人关注着京城来的大军,在诸位快到的时候,才派了世子带人出去,做做样子罢了。如今瓦剌的主力都集中在了边境地带,草原腹地反而安全的很,世子怕不是带人围猎去了。”
听他言语之中,对这位世子很是不屑,想必这位世子在雁门守军这里很是不得人心。
想起来之前圣人的特别交代,侯林心思数转,心下已是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