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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来的是贾赦这个没经过事的小爷,焦大这话就是劝导的良言。
可问题是,贾敬已经入朝为官多年了,他这话说的,未免就太过托大了。
贾敬是知晓他这恃功自傲的毛病,虽然心里不待见他,但也看重他的才能,有事情放心让他去办,言辞之间便不会太过和他计较。
但贾赦就不一样了。
一来,他本就年少气盛,怎么能听得进去一个下人的说教?
二来,他最是崇敬他的敬大哥哥,哪里看得下去一个老仆在贾敬面前拿大?
他眉头一皱,正要出言呵斥,却被贾敬在桌案下面抓住了手。
贾赦疑惑地转头,却见贾敬微微对他摇了摇头。
这是不让他闹出来的意思。
贾赦虽然憋屈,但贾敬的话,他自来是听的,便闭了嘴不说话了。
“我们这就要歇下了,”贾敬对焦大道,“你和孝儿也早点儿休息,明日里可有的忙了。”
焦打了水,孝儿便上前服侍两个爷洗漱宽衣,兄弟二人便在一张榻上睡了。
然后,贾敬便以体谅焦大辛苦为由,点了孝儿值夜,让焦大自去歇息了。
待焦大出去,贾赦便忍不住道:“这老奴好生无礼!”
“算了,别与他一般见识。”贾敬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他好歹也是替祖上挡过刀的,办事也还算利索公正。咱们两个都没有来过金陵,这一趟还得仰仗他。”
贾赦“哼”了一声,道,“咱们家里收留的伤兵多了去了,替父祖挡过刀的又岂止他一个?好多人还因此丧了命呢 ,怎么没见人家像他一样,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贾敬笑道:“好了,只要有我在一天,他就不敢翻出花儿来。哪天我不在了,珍儿自己的心腹也长成了,实在是不必过多理会他,只他立了功、办了事儿,赏他就是。”
贾赦哼哼道:“哥哥的心胸,也太宽广了些。”
见他脸颊鼓鼓的,贾敬更是好笑,轻声道:“这不是心胸宽不宽广的事,而是用人之道。你今日既觉得焦大如此令你生厌,他日若是入了朝,便该知晓谨言慎行。若不然,圣人也是会对你生厌的。”
这是金玉良言,贾赦正色地听了,点头受教:“我记下了。”
贾敬摸了摸他的头顶,低声道:“天色不早了,睡吧。”
一个屏风之隔的小榻上,林之孝支棱着耳朵听着两位爷的动静,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日后万不可学焦大那般,若不然,一辈子也别想真正得主子重用。
第二日中午,一行人终于在金陵靠岸。
金陵的留守码头的族人一看见船上挂的牌子,便兵分两路,一路飞马回去禀报,一路上船来拜见贾敬兄弟。
贾敬命孝儿将拜会的族人引进来,双方通了姓名,叙了辈分,却原来是平辈的族兄弟。
领头的族人叫贾敕,是金陵大房太爷贾代言的嫡长子,年纪比贾敬长了七八岁。
老太爷派了他来,足以表示对贾敬二人的重视了。
寒暄片刻,贾敬放下茶盏,对贾敕道:“敕大哥哥稍待,待我兄弟二人换了丧服,便和哥哥回去。”
贾敕急忙道:“两位兄弟请便。”
贾敬微微颔首,领着贾赦去换丧服了。
待二人离去,便有一人道:“这位敬大叔叔,看着挺温和的,哪里像是战场上的杀神模样?”
“你快闭嘴吧!”贾敕回头,狠狠剜了那少年一眼,“你若是敢在宁公和荣公世子面前失了礼数,不必我说什么,你祖父自会打断你的腿!”
这少年原是贾敕的长子贾璋,平日里最得贾代言喜爱,贾敕轻易管教不得,每每被他气得牙痒痒。
听他说的狠厉,少年缩了缩脖子,低着头再不敢乱说话了。
不多时,贾敬与贾赦便出来了,丧服与孝布皆套上了身。
贾敬是贾代化长子,贾赦是孙氏的承重孙,两人手里皆拿着齐衰杖,眼眶红红的。
贾敕见状,立马就是满脸的哀戚:“人死不能复生,敬弟,赦弟,还请节哀。”
贾敬朝他拱了拱手,跟着贾敕来的族人便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住兄弟二人,一行人满脸悲色地下了船。
这会儿,报信的族人也带着族中青壮来了。众人上船,将贾代化和孙氏的棺椁抬了下来。
前头贾敕引路,中间贾敬与贾赦扶棺,左右有族人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贾家老宅走去。
途中有不少百姓围观,有那知道事又好卖弄的,便把这是宁国公送老国公的遗体回乡安葬的事抖了出来。
左右的行人就议论开了,有问另一副棺椁里装的是谁的;有说起贾敬在北疆战场上的事迹的;还有说起贾家祖上两位老国公的……
嘈嘈杂杂,但因着贾家如今蒸蒸日上,虽难免有说酸话的,大部分人说的都是好话。
老宅里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棺椁一抬进去,早已等在这里的女眷们,便都用帕子盖住了脸,嘤嘤哭泣了起来。
更有贾代言为了讨好宁荣二府,自掏腰包请了一帮和尚、道士,说是要为孙氏和贾代化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保佑二人来世能继续富贵,然后再入土为安。
贾敬自己是无所谓,却怕贾赦的身子受不住。
要知道,这给先人做法事,两人身为孝子贤孙,是要一直跟着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