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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再怎么抱屈,绛珠仙子道心不靖,却已经成了事实,日后想要圆满,还不定要修行打磨多少年月呢。
幸好,两百年后,便有了神瑛侍者凡心偶炽,想要下世历劫的事。
既然是历劫嘛,自然就绕不开人间的各种苦楚。
而情苦,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因此,神瑛侍者历劫,是要到太虚幻境来登记入册,安排命理的。
警幻仙姑眼睛一亮,就觉得绛珠仙子的机缘到了。
只要在神瑛侍者下世历劫的时候助他一助,抵消了那甘露之惠,了结了这段因果,日后打磨道心,必定事半功倍。
警幻仙姑带着喜悦将这件事告诉了绛珠仙子,并问了她的意愿,精心地为她编排了命理。
可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空谈。
绛珠仙子并没有下世,她身上的因果自然也不能抵消,只能再等下一次机会了。
见警幻仙姑这样失落,绛珠仙子却反过来安慰她:“是我的缘法不到,姐姐又何必自责?”
都说草木无情,这话原也不算偏驳。
绛珠仙子虽已成仙,但到底是草木本质,七情六欲都淡薄的厉害,自然也就不以苦修为苦。
她觉得,哪怕不能下世历劫,以偿还因果,她自己慢慢修行,道心总也会圆满的。
她之所以肯答应,不过是感念警幻仙姑的一片赤诚之心罢了,对能不能成,并没有什么执念。
见她如此,警幻仙姑不禁笑叹一声:“我总算知晓,为何那位绛珠仙子一世历劫便过了情劫了。”
修行之人虽重资质,但有时候,心性却比资质更重要。
既然绛珠仙子自己都不在意了,警幻仙姑自然也不会多做纠缠。
反正神瑛侍者那里,她早已做了充足的安排,就算是少了一个绛珠仙子,该有的也都有了。
若是他自己渡不过这劫数,也怨不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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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僧一道听罢前因后果,也只得感叹世事无常。
茫茫大士道:“既如此,林家那边,贫僧与道爷便不再管了。”
警幻仙姑道:“天道不可欺。既是人家自有机缘,你我自然不便再插手。”
“有了仙姑这句话,我二人便知该如何行事了。”
二仙又盘桓一时,便告辞离去。
却说二仙下了凡尘,一脚踏入金陵地界,正碰上一年的正月十五上元节。从街头到巷尾,到处都挂满了花灯,人来人往接踵摩肩。
茫茫大士面露喜色:“好一片太平盛世!”
二仙虽是修行中人,不关注朝堂之事。
但只看气运,便知晓如今在位的,是位有道明君,可免世间许多疾苦。他们身怀慈悲心肠,自然替世人喜悦。
便在这时,渺渺真人隐隐看到一股情煞之气,与之相伴的,还有一股清气。
他不禁“咦”了一声,对和尚道:“佛爷,咱们那边看看?”
和尚点了点头,二仙分别化作一个老头和尚和一个跛脚道士,一路唱着歌,癫狂肆意地在人群中乱窜,慢慢朝那两股气息靠近。
待走的近了,二仙便看见一个五十出头的男子,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幼_女,正兴高采烈地看花灯。
两人先是打量了一番那男子,不禁暗暗点头:好资质,好心性!
然后,目光又转向男子怀中那女童,却是齐齐蹙眉。
——身世坎坷,不得善终。
两人自然看出了这是太虚幻境的情鬼下世,但万物皆有一线生机,便是下世的情鬼也不例外。
若不然,僧道二人又岂敢度化历劫之人?
今日里,既然让他们碰上了,少不得要点播一二,给了这位一线生机。
于是,两人便疯疯癫癫地唱着歌,围到了那男子身旁。
这男子姓甄,名费,字士隐。算起来,他家也是金陵甄家的旁枝。
只不过,他们这一支的血脉实在是太远了,他本人又不是什么惊才绝艳之辈。
因此,甄家繁盛的时候,没人想起他来;甄家衰落的时候,也依然没人想起他。
他们一家三口在这十里街安然度日,倒也自在。
因着今日里是上元节,是一年里难得热闹的时候,甄士隐就亲自抱着小女儿出来游玩儿。
一路上,他给女儿买了支糖葫芦啃着,又买了支风车拿着玩儿。
小丫头软言软语,奶声奶气的,哄得他这个当爹的恨不得什么都买给她。
父女二人正自得其乐,忽然从人群里窜出疯疯癫癫的一僧一道,口口声声说着她女儿命薄还带累父母什么的,让他把女儿舍给他们。
甄士隐心头恼怒:如今的拐子,已经这般明目张胆了吗?
只他知晓自己年迈,不敢与僧道动手,只得快步避开,不搭理他们便罢了。
只是想着,日后再带女儿出来,定要有个年轻力壮的仆从跟随才好。
他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可是没少听说那些人家因孩子被拐了,一家子零散的事。
而那些被拐的孩子们,不必多说,也不会有什么好去处。
他们夫妻大半辈子,才得了这么一点儿骨血,怎么忍心她落到那种地步?
一僧一道见甄士隐根本不搭理他们,便猜想两人是被人当拐子了。
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样突然跑出来就说人家不好,很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