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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贾琏怵得慌,平儿心里也毛毛的。
跟着凤姐儿出来之后,走了不到百步,她已经悄悄觑了凤姐儿七八回了。
凤姐儿又不是个瞎子,如何会察觉不到?
也是她往日待平儿太过严苛了。
她叹了一声,和声对平儿道:“你也不用担惊受怕,你奶奶我是想通了。我这里整日喊打喊杀的,弄得名声也坏了,却也挡不住你二爷偷腥,何苦来哉?从今往后,我就撂开了手,随他去吧。左右这府里也不缺那一个月的几两银子。”
平儿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见当真没有半点儿勉强,这才松了口气,却又期期艾艾地说:“那也不用提了我呀。我宁愿一辈子给奶奶做丫头。”
凤姐儿瞭了她一眼,笑道:“傻丫头,你想啊,反正你二爷往后也是要带新人的,我可舍不得将来让旁人越过了你。”
平儿的脸颊当时就红得跟抹了胭脂似的,呐呐地喊了声:“奶奶”羞羞怯怯的,多余的一句话也不会说了。
凤姐儿见状,“噗嗤”一笑,伸手拉了她一把:“好了,走啦。趁这会儿去回了太太,明儿就替你摆酒。往后啊,这府里的人见了你,也得称一声平姨娘了。”
“奶奶,您就别取笑我了,没影的事儿呢。”
“怎么就没影了?你家奶奶我这不就给你恩典了吗?”
这话落在平儿耳中,满脑子就只剩下了“你家奶奶“这四个字。
她抬头看了一眼凤姐儿窈窕的背影,忽而抿唇一笑,小跑追了上去。
“奶奶且等等我。”
她虽然不知道奶奶怎么就忽然想通了,但奶奶能不再因着二爷荤素不忌而伤心恼怒,她就觉得高兴。
贾琏一直在等凤姐儿发难。
可一直等到平儿成了姨娘,彩屏也正式成了通房,凤姐儿那边也没个动静,每日里该干啥干啥,好像不知道贾琏招惹了丫头似的。
哦,彩屏就是那天那个丫头。
贾琏所有的提心吊胆,仿佛都是他自己想太多了,自作自受。
他终于相信了,凤姐儿是真的学得贤惠了。
但贾琏却发现,对于这件期盼已久的事变成了事实,他并不如想象中的高兴。
凤姐儿不爱管着他了,他自己反而不自在,再看见那些俏丽的丫鬟,风骚的妇人,也不觉得心里痒痒了。
这可真是……他自己都想骂自己,真是贱的慌!
就比如这会儿,凤姐儿一心一意地处理家事,他却总想撩拨撩拨她。凤姐儿被他骚扰地不耐烦了,蹙眉道:“我这儿正忙着呢,二爷若是没事,就找彩屏玩儿去吧。”
贾琏脸色一沉,片刻后,压着怒气嬉笑道:“奶奶这是撵我呢。”
凤姐儿瞭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既然看出来了,你还不快滚?
贾琏心里一恼,甩袖就要走,却又不甘心,重新坐了回去:“你忙你的,我等一会儿就是了。”
凤姐儿蹙了蹙眉,当真不再搭理他了。
两个月前,凤姐儿做了个梦,一个很真实的梦。
在梦里,贾琏不但背着她在外面偷娶了二房,还和那二房商量着要等她死了,把那二房扶正。
这是有多盼着她死呢!
梦境的最后,她也的确是死了。在被贾琏休了之后,又逢贾家事败,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了狱神庙里,临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巧姐儿有没有脱离苦海。
她是真喜欢贾琏,从小的时候第一次来贾家见到这个哥哥,她就喜欢。
要不然,她何至于连一个人都容不下?
可正因为喜欢,她才更接受不了贾琏对她的绝情。
梦醒了,她自己偷偷哭了一场,决心要把心思从贾琏身上收回来。
梦里,也只有平儿一心想着她。可是平儿是个丫头,早被拉出去发卖了。到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着了。
她恨,恨自己怎么不早些做了这个梦?
要是早些做了这梦,她定然给平儿找个好婆家去,怎么会让她再被贾琏那杀才给糟蹋了?
鸳鸯就是在这时候找过来的。
“给二爷二奶奶请安。”她直觉这氛围有点儿莫名的紧张,又认清了荣国府如今的形势,不敢造次,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请安。
“是鸳鸯姐姐来啦。”凤姐儿示意正回事的婆子先等一等,笑眯眯地问,“可是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鸳鸯亦是笑得跟喝了两斤蜜水似的:“老太太叫二爷和二奶奶过去呢。”她顿了顿,又主动说,“大老爷和二老爷也在。”
夫妻二人都有些诧异:这鸳鸯往日里在他们面前,可不是这个态度呀。看来,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对他们大房来说,还是好事。
两人心里有了底,便不迟疑。凤姐儿把平儿留下,让那些管事媳妇儿有急事的都先回了平儿,没急事的就先散了。
两人跟着鸳鸯到了春熙堂,给各位长辈请了安,便听见老太太道:“琏儿,我有件事需要你跑一趟。”
贾琏笑嘻嘻地答话:“老太太您说。”却没有一口答应。
贾母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嬉皮笑脸的全不在意,不由暗暗一叹:这大房,她是彻底掌握不住了。
但这会儿她是有求于人,心里再不高兴,也得和颜悦色:“你二叔给你元春姐姐找了门亲事,是金陵的一户人家。只是,从金陵到京城,一来一回的路途遥远,就不让你元春姐姐回来了。我的意思是,你们两口子到金陵跑一趟,发嫁了元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