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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怎么能行?”史鼎急道, “当今圣人最是……”
    “慎言!”史鼐喝了一声,怒道,“你都多大个人了, 怎么一点儿成算也没有?圣人也是你能编排的?你是嫌咱们一家子死的太慢了吧?”
    史鼎的脸皮抽动了一下, 硬生生将“刻薄寡恩”换成了“眼里不揉沙子”
    “我是说, 当今圣人眼里最是眼里不揉沙子, 若是咱们家真的坏事了, 总得给妻儿留点儿日后的嚼用吧?”
    其实, 要真论起来, 他们家也没犯什么大事, 都是些勋贵之家都有的毛病。
    只是,他们史家人口众多, 花销自然就大。当年老祖宗留下的归还欠款的银子, 不知不觉就被他们给花光了。
    原本吧, 他们还心存侥幸, 觉得既然老圣人几十年都没提起这个事儿, 还允许朝中官员在国库里借钱, 他们这些开国勋贵欠的钱,八成是不用还了。
    毕竟,当年他们这些勋贵之所以借钱是为了什么, 天家的人心知肚明。
    可谁曾想,就是因为老圣人开了口子,朝中的那些官员们,不管是真的揭不开锅,还是为了和光同尘,是你也借,我也借,竟是硬生生把国库给掏空了!
    于是,等当今圣人上台之后,面对的就是一个官员腐败,国库空虚的朝廷。
    偏老圣人禅位之后,没过多久,就又后悔了。
    老圣人这一后悔,原本就不怎么稳当的朝堂,就更加动荡了。
    有原本就忠于老圣人,还没来的及和新圣人磨合的,干脆就还跟着自己旧主子;也有原本是跟着三王、九王的,眼见着夺嫡之争尘埃落定,自家主子与皇位无缘,已经琢磨着怎么躲过新皇清算了,此时可谓是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有的琢磨着和主子一起东山再起,有的却是琢磨着该怎么利用这次机会,改投新皇的阵营。
    但这些,对新帝来说,都不是最棘手的。
    最棘手的,是曾经跟着老义忠亲王,也就是先太子的人。
    先太子在世的时候,新帝也是跟着先太子的人,还是先太子的死忠。老圣人之所以把皇位传给了诸皇子中最没有存在感的新帝,就是因为,新帝是先太子的人。
    先太子事败之后自焚,而自焚之前,却是亲自提着剑,将东宫上上下下的妻妾儿女屠戮一空。
    或许是因着先太子一家子死的太惨烈,老圣人一下子就忘掉了他的种种不好,开始反思:是不是我把孩子逼得太紧了?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娘,跟着我长大,唯一依赖的,就是我这个亲爹。如果我当初和他好好说说,不那么逼他,他也不会往绝路上走。
    而且,内心深处,老圣人对先太子路到绝处就敢逼宫的性子,是十分欣赏的。
    皇权的更替,从来斗是充满血腥和暴力的。所谓的仁君、圣君,不过是做给百姓看的罢了。若是当权者当真软弱,下面的臣子就会蠢蠢欲动,个个想做权臣。
    那么,朝堂也就乱了。
    朝堂一乱,天下也就乱了。
    而且逼宫夺位这种事情,说白了也就是成王败寇。如今是太子败了,那他自然就是乱臣贼子。但若是太子胜了,日后再好好治理天下,成为一代圣君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像先太子这样,敢逼宫夺位的,圣人固然有被儿子背叛的伤心与愤怒。内心深处,也未尝没有“不愧是我儿子”的骄傲。
    如今,这个由他亲自教导,令他骄傲的继承人没了,老圣人一时心灰意冷。再加上先前因太子逼宫而惊怒的有些中风,于是就起了禅位的心思。
    既然要禅位,自然要选一个合适的人。
    首先,老三和老七要排除,老九也不是个好东西。别以为他们背后的那些小动作朕都不知道。
    老三是朕默许的,还情有可原,老九仗着甄氏受宠,就敢和太子别苗头,着实可恶!
    还有,太子连个后人也没留,朕在的时候还好,每年祭祀都有他一副碗筷。待朕百年之后,继任的新君若是和太子不睦,太子岂不是连一点儿香火都享受不到了?
    老圣人看来看去,就看中了六皇子忠敬王。
    于是,在所有人,包括忠敬王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他就脱颖而出,莫名其妙地捡了个皇位。
    但也就是因着新帝这皇位来的太容易了,不但他自己不大自信,三王、九王不服,就连老圣人,对他能不能稳住局势也不是太有信心。
    老圣人不放心,自然就要关注朝堂。而这一关注,就给新帝关注出了麻烦。
    本来嘛,新帝从来没有接受过作为一个帝王该接受的教育,比起从小就学着怎么做皇帝的先太子,虽不至于云泥之别,但差距也是很大的。
    而且,人死之后,活人就只会把他的好无限放大。现在的老圣人回忆先太子,那就是戴了五百米厚的滤镜,当真是怎么看怎么好。
    这样一对比,新帝就更加不堪了。
    再加上老圣人的身体渐渐恢复,顺理成章的,就后悔了冲动传位。
    当然了,他并不是后悔传位给新帝,而是后悔传的太早。
    ——该是先带在身边,调教几年的。
    但老圣人这千回百转的心思,别人可不知道,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老圣人回归朝堂的举动,在别人看来,就是对新君不满。那些莫名其妙就落败了的皇子,自然就又燃起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