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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顾虑颇有几分道理,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曾经的史鼐,也是这样想的。
可事实证明,欠债还钱,永远是颠簸不破的至理。你欠了人家的钱,人家老子不收债,不代表儿子也不收。更何况,史家的债主,无论是老子还是儿子,都不是他们家能惹得起的。
史鼎道:“你想想,这世上哪有欠债不还的道理?瞧着吧,这笔债,早晚有收的时候。那可是皇家收债,到时候若是咱们拿不出银子,你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你当他真心想还?他只是在钱和命之间选了命罢了。
“不……不至于吧?”严氏吓了一跳,但还是心存侥幸,“所谓法不责众,若是还不上的人多了……”
史鼐冷笑了一声:“若是咱们家的下人借了主子的银子,你要收的时候,几家子联合着哭穷,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提脚卖了呀!”严氏脱口而出。
然后,她就愣住了。
——他们家在外人面前是侯府,风光无限。可在皇家眼里,不就是下人奴才吗?
“二爷放心,那五万银子,绝对不动!”
她想了想,又道:“既然二爷有心还债,那家里就该俭省起来。不如趁着守孝,以给家里祈福的名义,把那些家生子放出去一批。二爷,你说呢?”
史鼐正有此意,自然无有不应,赞赏道:“还是太太考虑的周全。”
他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开来:他们家如今剩的主子不多,他在把侍妾给遣散了,那前世的好几个庶女和两个庶子也都不会出生了,下人合该比前世更少才对。这样一来,每年至少能俭省下二三百的开销。
想到能省钱,史鼐的心口马上就不疼了。
“放,该放的都放。你和弟妹身边的人也要裁,至少裁掉一半。还有湘云那里,大丫鬟有一个就行,小丫鬟两个。另外,把刘嬷嬷给她调过去,那是大嫂的人,有她看着,必定没有人敢欺负小主子。”
严氏:“……二爷,湘云是谁?”
“啊?咳!”史鼐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强行解释,“湘云是我给大姑娘取的乳名,太太觉得如何?”
“二爷取的,自然是好的。”
史鼐忙转移了话题:“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裁人的事,还要太太多费心了。”
他方才噼里啪啦吩咐了一大堆,把严氏的盘算全给打乱了。
严氏想要放人出去,固然是顺着史鼐的意思,俭省开销。可更重要的是,她如今已经有了当家做主的意识,自然就想把从前阮氏安插在紧要处的人手趁机拔掉,换上她自己的亲信。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在哪里都适用。
至于她自己身边,自然是不想裁掉一个的。非但如此,若不是史鼐说了要节俭,她还想给自己再添几个呢!
——从前她只是二房太太,老太爷又偏心大房,她身边的人手排场,自然比阮氏要差一截的。
但如今不一样了。
如今大房就只剩下了一个丫头片子,于情于理,这保龄侯的爵位都该她家二爷继承。那她就是侯夫人了,该有的排场自然要摆出来。
只能说,幸好严氏这心思没让史鼐知道,要不然,他非气得跳起来不可。
所谓谈钱色变,说的便是如今的史鼐。
“都听二爷的。”严氏的笑容十分勉强。
史鼐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又能省下一大笔”给占据了,压根儿就没有看见严氏的脸色,嘴里十分万金油地吐出了一句:“太太贤惠。”
“多谢二爷赞赏,这是妾身应该做的。”严氏干笑了两声,手里的帕子都要扭成麻花了。
——特么的,老娘半点儿也不想贤惠好吗?
风水轮流转,好不容易轮到她了,怎么就和想象中的差那么多呢?
不行,我不好过,也不能让别人好过。
这会儿隐隐约约已经能摸到一点儿丈夫的思路了,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省钱,省钱,还是省钱!
既然如此,那索性大家伙儿一块儿省呗。
“对了二爷,眼见着大姑娘也要满月了。她的洗三礼就没办,这满月礼总不能也省了吧?”
史鼐眼皮子一跳。
——又要花钱了!
第269章 史鼐(八)
铁公鸡附身的史二老爷真的很想回一句:满月什么的, 挪到周岁一块儿办吧。反正咱们家在孝期,除了十分亲近的人家,也没人来。
但是,不行。
如果史湘云父母俱全, 哪怕只有母亲健在呢, 一切都好说。
但她偏偏是个父母双亡, 养在叔父、婶子膝下的孤女。而且, 如果她的父亲不死,保龄侯的爵位,肯定是轮不到史鼐继承的。
因此, 史鼐可以亏待自己的亲骨肉, 却绝对不能亏待了大姑娘。
洗三礼没办, 还能说是生而丧母, 不好立刻庆祝。但满月却决不能再省了。
史鼐想了想, 说:“她还在孝期, 就请了相熟的人家, 简单办一办就是了。等到抓周的时候……抓周往后挪一个月, 给她大办一场。”
他却是突然想到,大姑娘周岁的时候, 正好是她母亲的忌日, 也不好庆祝。
“都听二爷的。”
这一回, 严氏说的是真心实意。
“罢了, 不说这些了。”史鼐实在是不想再提这些会让他心疼肉痛的事了, 转而说些能让他神清气爽的, “那二十五万的银子,你也不要太过忧心,我会想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