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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既然他那姑母有事找他,还非得让他去拜见,那这口大锅,还是姑母您背着吧。
说真的,史鼐这回,可是有些冤枉了贾母了。贾母并没有诚心给他摸黑的意思,她只是见史鼐已经入朝了,就忘了他还没出孝的事实。
直到史鼐与严氏进了春熙堂,拜见贾母的时候,贾母见他们夫妻一身素净,身上的衣裳只在不显眼处绣了花,才猛然反应了过来。
然后,她的脸色就不大好了。
这人一上了年纪,对于生死的态度,就会分化成两个极端。
一种是认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其代表人物,有“先民谁不死,知命复何忧”都曹植;
一种是惧怕死亡,追求长生的。其代表人物有“汉宫夜夜捧金盘”的汉武帝。
而贾母,就属于后者。
这会儿,她选择性地就忘记,是自己派人请他们过来的,只在心里埋怨史鼐夫妻不懂事,一身孝就出来冲撞人。
“都起来吧,一家人,不必多礼。”贾母毕竟城府深沉,色变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笑眯眯的神态,“你们能看我老婆子,我这心里就高兴。”
严氏知道史鼐心里不耐烦应付贾母,急忙接口道:“按理说,我们做小辈的,早该来给姑妈请安。只是,家里的事一重接着一重,实在是脱不开身,还请姑母不要怪罪我们。”
贾母笑道:“怎么会呢?毕竟各自是一家了,你们呀,把自己的小家经营好了,我这把老骨头在一边看着,只有欣慰的。”
她扭头叫元春:“元春快过来,给你表舅和舅母请安。”
元春今年十岁,已经跟着贾母托人请来的教养嬷嬷学了两年的规矩了,一举一动,十分优雅从容。
“元春给表舅请安,给舅母请安。”
“诶,真是个标致的姑娘,还是老太太会调理人。”严氏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根儿金簪子,顺手插到了元春刚留了两三年的发间,“过年了,图个喜庆。”
元春再次行礼,“多谢舅母。”
严氏忍不住赞道:“真是个好孩子。”
见她真心实意的夸元春,屏风后的王夫人心里满意的很,觉得严氏是个有眼光的。
继元春之后,迎春也由奶妈抱着,过来给严氏见礼。因着迎春年纪小,还不到戴首饰的年纪,严氏给了一个精致的金锁。
邢夫人坐在屏风后,影影绰绰地看见严氏给迎春的礼物并不在元春之下,自觉他们大房的颜面未失,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王夫人看见了,暗笑她眼皮子浅,一块儿金锁就把她买住了。
眼见得自己妻子一块儿金子、一块儿金子的拿去送人,史鼐看得眼皮子直跳,暗骂:败家娘们儿!
但他也知道,这些给小辈的见面礼,是必不可少的。而且,金子重,给小辈金子,也有替小孩子压命的意思,是一种祝福。
幸好,轮到宝玉的时候,严氏给的只是几个寓意吉庆的笔锭如意的金果子,才让史鼐心里好受了点儿。
这边小辈见完了礼,便听门口的丫鬟通报:“大老爷和二老爷来了。”
严氏一惊,急忙避到了屏风后面,与邢、王二位夫人无声地见了礼,便在丫鬟拿过来的绣墩上坐了。
严氏刚坐好,贾赦和贾政就进来了。两人先是给贾母请了安,又和史鼐相互见过了礼。
然后,贾赦就有些不耐烦地问:“老太太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他最近新得了两把古扇,正新鲜着呢,已经在书房待了好几天了。贾母突然派人来叫他,他兴头还没过,自然不怎么乐意。
贾母瞪了他一眼,沉着脸说:“你表弟来了,我叫你过来见见,又怎么了?”
贾赦蹙眉道:“我要是相见表弟,自然会登门拜访,老太太何必特意把人叫来?”
他可是记着呢,史鼐还在孝期呢,也就老太太自以为高高在上,不管不顾地就叫人来做客。
至于贾赦为何不认为是史鼐主动登门的?
呵,他与史鼐的交情,可比贾母和贾政亲近多了。史鼐是什么人,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同样的,他亲娘是什么人,贾赦心里也有数。
至于叫史鼐来的原因,在贾赦看来,那就更不用猜了。
不就是看人家如今发达了,想要让人家提携老二吗?
不是他埋汰自己弟弟,就贾政那心比天高的性子,就算给他个堂官,他也还嫌低,不够他发挥才能。
偏偏他实际上却没什么能耐,老爷子临死前给他求的六品主事的官儿,他做了十来年,还是个六品主事。
好些在他后来入工部的人,都做了员外郎,做了郎中了。
见贾赦拆贾母的台,贾政立刻就义正言辞地说:“兄长,你怎么能这么跟母亲说话呢?要是把母亲气出个好歹来,就是你的不是了。”
贾母原本被贾赦气得脸色发青,这会儿见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替自己出头了,心里欢喜,不禁露出笑意来。
她炫耀般地对史鼐道:“好在政儿孝顺。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啊,可是没法过日子了。”
史鼐微微挑了挑眉,心下耻笑,面上却不显:“政表兄仁孝。”
贾赦却是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贾政有些恼怒:“兄长,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