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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史鼐选的这个时期特殊,勋贵这边,反而是最容易的。
因为,勋贵子弟里,能下苦功夫读书考科举的,是少数中的少数。大多数勋贵的出路,都在军功上。
眼见边境战事将起,不少勋贵都想法子把自家子弟往军中塞。
他们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让子孙挣个前程吗?
因此,一说是国库空虚,到了连前线将士的粮草都吃紧的地步,那些有子弟在军中的勋贵,都二话不说,把银子还了。
而这些有能力把子弟往军中塞的,大部分都是勋贵中的佼佼者了。他们都还了,剩下的那些混的不如意的,哪里还敢拖着?
宗室与勋贵这边,可以说是顺利的不可思议,连圣人在一旁看着,都有些目瞪口呆。
——勋贵也还罢了,宗室里可是有好几个出了名的滚刀肉。这回他们怎么会这么听话?
为此,圣人特意把史鼐召入宫中,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史鼐笑了笑,回道:“说到底,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他们心里明白,圣人是个仁君,不会真把他们怎么样。但臣的口碑经醇王爷一传,可不怎么好听。在趋利避害的本能趋势下,他们自然不会和臣硬碰。”
这话既捧了圣人,又顺道贬低了自己。告诉圣人,自己虽然立了功劳,但在宗室勋贵中的名声却坏了,从而打消了圣人可能有的忌惮。
——太子前鉴尤殷,史鼐一点儿都不想步其后尘。
果然,圣人听罢,笑容更真切了:“宗室和勋贵都还了,想必朝中的文官,收起来更加容易。你立下如此大功,再没有人能质疑你这年纪轻轻就坐了尚书之位了。”
史鼐沉默了片刻,说:“圣人举才,不拘一格,不止是臣之幸,更是天下之福。只是……”
圣人正被捧得舒坦呢,他却突然卡壳了,不由问道:“只是什么?”
史鼐道:“只是文官那里,怕是不会太顺利。”
圣人略一思索,也不禁沉默了。
这些文官,说爱颜面那也是真爱颜面,说不要脸那谁也比不过他们。碰见仁君,他们一个个都是硬骨头,碰见严君,他们的膝盖又比谁都弯得快。
要说真的两袖清风,为人方正的有没有?
那自然是有的。
只是,这种正身之士,太少太少了。
而很不巧,当今圣人,就是个出了名的仁君。
史鼐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他们以俸禄微薄为由,拼命哭穷的场景了。
圣人则是想到,若是逼迫文官们还债,他日史书工笔之上,他这么多年的仁君怕是就白做了。
“史卿啊,这宗室和勋贵还了债之后,也差不多了吧?”
史鼐一听,就明白圣人是什么意思了。
他暗暗叹了一声:这位圣人别的也还好,只是一心求名,就难免为名声所累。但是这一回,怕是不能如愿了。
“圣人,您想想,宗室和勋贵都还了,若是您单单不让文官还,他们又会怎么想?”
圣人这才发现,此事发展到了如今,已是呈骑虎难下之势了。
他不由在心里埋怨:史卿害我!
但他也知道,史鼐是一心为国。户部这段时日要回来的近千万两银子,户部上下是一分都没有贪过。
这时,史鼐又道:“户部之中的同僚,手头宽裕的,已经都把自己的帐平了。有那些实在困难的,臣也为他们制定了还款计划,允许他们慢慢还。只是,此事还未请示圣人,还请圣人恕罪。”
“还款计划?”圣人眼睛一亮,“什么计划?”
“这……”史鼐有些为难,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圣人却来了兴趣了,笑道:“怎么,跟朕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史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此事真说起来,还真不好让圣人知晓。”
这就有意思了。
史鼐既然敢拿到御前来说,那就肯定不是违法犯忌的事。但又说不好让他知晓,这岂不是很有意思?
“说来听听。”
史鼐咳了一声,说:“户部还不上银子的,一共有七个。臣仔细调查过了,他们是真的家里困难。有的是父母年事已高,钱都花到买药上了没有的是家里姊妹多,进项却少。”
圣人点了点头:“皆是孝悌之人。”
“臣也是感念于此,不忍逼迫,这才出了个下策。”
“哦?什么下策?”圣人的胃口已被高高的吊了起来。
史鼐道:“臣与他们商议,每个人又借了他们一百两银子。然后,让臣的夫人出面,与他们家里的女眷联合起来,开了个铺子。这个铺子每年赚的银子,一部分给他们还债,一部分可以补贴家用。”
圣人道:“你也是一片好意。”
史鼐正色道:“只是此事到底有施恩结党之嫌。臣知晓圣人圣明,洞若观火,却怕有心人利用此事,破坏圣人的英名与仁名。因此,并不敢将此事声张。”
圣人挑了挑眉,“那你怎么又说了?”
史鼐道:“圣人乃是君父,臣子之事,无不可对君父言。
圣人听得美滋滋,只觉得通体舒泰。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年有新的开始,祝大家旧年烦恼尽去,新年万事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