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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珍亲自守在门外, 以防有人听见。书房的门一开, 贾珍便低下了头, 不想被史鼐看见自己脸上的愤恨。
——他可还记得,当年史鼐把他卖了, 还忽悠着让他帮着数钱的事呢。
只他那点儿心思, 史鼐如何看不出来?
史鼐哈哈一笑, 伸手拍了怕贾珍的肩膀, 扬长而去。
贾珍被他拍得浑身一僵, 见他走了, 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见自家亲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
“老爷。”贾珍是又忐忑又委屈。
“瞅你那点儿出息!”贾敬摆了摆手,“行了, 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贾珍百口莫辩,委屈巴巴地回去了。
看着儿子的背影,贾敬失望地摇了摇头。
——他这个儿子,除了那张脸,哪哪都不像他。才具不足,心智不坚也就罢了,他还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量。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这回若是去江南赴任,一定要把他据在身边,好好打磨打磨。若是他母亲再敢阻拦,别怪他不给她留颜面!
三日后的朔日大朝,圣人当堂宣布,任命严津为广州巡抚,从二品;任命贾敬为江苏按察使,正三品。命两人即可赴任,不得有误。
这旨意一下,且不说朝堂上如何,严家与贾家都是欢天喜地。
严家还算克制,有严津压着,也就是自家亲戚间乐呵一下。贾家那边就有些夸张了。
这贾敬还没从衙门里回家,荣国府的老太太贾史氏已经把吴氏叫到了西府,说是家里难得有这么大的喜事,合该摆了酒,请亲戚同僚之间都来庆祝一番。
吴氏的性子绵软,从婆婆去世之后,就一直被贾史氏压一头。那时候,贾敬也还年轻威望不足,不得不忍气吞声。
可是后来,贾敬立住了,还很愿意给她撑腰。奈何她自己不中用,每次都被贾史氏摆着长辈的款儿,管了该她这个宗妇管的事儿。
要不是家族祭祀的时候有贾敬强势的压着,怕是这宗妇之职,真要被贾史氏给夺了去了。
这一次,消息刚一传开,吴氏还没高兴完,就听下人来报,说是荣国府赖大家的求见。
吴氏的笑容当时就是一垮,有心不见,却又怕贾史氏扣她一个不敬长辈的名头,只得让人把赖大家的请进来。
“给敬大太太请安了。”赖大家的笑眯眯地行了礼,动作虽然标准,神态却又着隐隐的倨傲。
而且,她请完安之后,根本就没有等吴氏叫起,自己就直起了身子。
比起只会狗仗人势的赖大,赖大家的显然聪明多了。她从来都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而眼前的吴氏,显然就是她可以不怎么放在眼里的那一拨儿。
吴氏心里自然有气,但她却是被赖大家的轻慢习惯了,竟然连自己可以发作的事都给忽略了。
非但如此,她还满心憋屈地让人给赖大家的搬了个绣墩,赐了坐。
这些都在赖大家的意料之中。因而,她坐的也是丝毫不客气。
等她坐稳了,吴氏才问:“赖嫂子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串门子?”
“看太太说的,奴婢哪有那个清福?”赖大家的笑道,“奴婢身上,是带着老太太的差事呢。”
吴氏就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哦?不知老太太还好?”
“老太太好着呢,就是多日不见太太,想得慌。这不,就让奴婢过来,看看太太有没有空。太太若是得闲呀,就请太太过去说话。”
说话什么的,吴氏是不信的。西府的老太太哪一次叫她过去,不是有事吩咐?吴氏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应付的,但贾史氏辈分长,她作为晚辈的,哪里敢忤逆?
对,这就是吴氏的心思。
她是书香门第出身,用贾敬的话说,就是自小教三从四德给教得啥了。
——她是长辈,你还是宗妇呢。从礼法上来说,只要是关于家族的事,她都得听你的。那些女德女戒什么的,明明就该是你拿来辖制她的东西,怎么就叫她反过来把你给辖制住了?
这其中的道道,贾敬不知道给她掰扯过多少回了。可吴氏却总想着:若是她对长辈不敬,外人该怎么看她?
贾敬恨铁不成钢,到后来,气得干脆不管她了。
反正人家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捱,他跟着瞎操什么心?
只是,他心里打定了主意:日后给儿子娶媳妇儿,一定得找个厉害的。然后,早些让吴氏卸了这宗妇之权。
——反正她也不顶用。
这些,吴氏都不知道。她这会儿心里还在打鼓呢,暗暗猜测着贾史氏叫她过去,又有什么事。
尽管她心里十分的没底,但长辈传召,她是不敢怠慢的,当下便跟着赖大家的去了荣国府。
到了春熙堂,不但贾史氏在,邢夫人和王夫人妯娌也在。
这妯娌二人对吴氏都不怎么看得上,其区别也就是王夫人好歹还知道遮掩一下情绪,邢夫人则是把不屑摆在了明面上。
吴氏只当没看见,给贾母见了礼,便坐在一边儿陪着说话。
——不自己上赶着问贾母有什么事,就是吴氏最大力度的反抗了。
但贾母早就把她的性子给摸透了,话没说两句,就转到了自己想说的那头。
“听说敬儿被点了江苏按察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