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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孙怔了片刻,脸上露出了愧色。他郑重地朝史鼐施了一个弟子礼,“多谢少保提点,孤明白了。”
——如今圣人龙体欠安,眼见便不能视事。他身为储君,更加不能慌乱。要不然,如何安抚下面的人?
只要他不慌,大夏的朝堂,就还有主心骨。朝中许多肱骨,就会自发地围拢到他的身边,为他保驾护航。
史鼐微微一笑,拱手还礼,“太孙明智,臣等之幸,大夏之福。”
虽然史鼐知道,此时的太孙,无论是心机还是手腕,都太过稚嫩。但他更知道,此时的太孙,需要的正是重臣的肯定。
而他这个户部的天官,再怎么着,也算一位朝中重臣了。再加上他老师的身份,他的肯定,给了太孙极大的鼓舞。
太孙很快镇定了下来,对史鼐道:“少保,是皇祖父让孤来请少保进去的。”
“既然如此,太孙先请。”
君臣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圣人的寝殿。
圣人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吞服了两颗何御医特制的保命丹,脸色已经没那么糟糕了。
“微臣史鼐,给圣人请安。”
史鼐只快速瞥了一眼,便低下头来,恭敬地行礼问安。
“起来吧。”圣人说话,还有些中气不足,尾音里夹着微微的喘息。
史鼐面露忧色,“圣人还要保重龙体才是。”
圣人笑了笑,脸上竟难得的多了些释然之色,叹息道:“事到如今,朕也算是活明白了。这世上,哪有不死之人?”
然后,他的神色里有多了些怅惘,还有不易察觉的隐痛。
他是想起了谁?
史鼐隐隐有所猜测,也不禁在心里叹惋:若是圣人早些明白这个道理,又何止今日?
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却还是要继续面对活着的事。
圣人道:“只是,朕这病,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史鼐劝道:“生老病死,本就不是人力可控,圣人还是安心调养的好。”
话是这么说,可圣人哪里又安心得了?
他摇了摇头,招手让太孙近前,拉着太孙的手仔细打量自己的孙儿。
“晸儿已经长大了呀。”他露出欣慰的笑意,轻轻拍了拍太孙的肩膀。
史鼐已经明白了圣人的意思,于是很自然的接口道:“不错,太孙已经到了舞勺之年,该是遴选嫔妃的时候了。”
——一个帝王可以亲政的代表,就是及冠成婚。
自古以来,男子大多二十而冠。
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也有许多人为了担负家业,提前加冠的。
如今,圣人的身体还不定能支撑多久。当务之急,就是要为太孙加冠,给太孙娶妃。
至于茜香国和南安郡王,反而要往后靠了。
见史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圣人放下心来,对太孙道:“你到了读书的时候了,就和史卿一起去无逸斋吧。”
太孙虽然担忧圣人,但他更知道,此时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又对戴权叮嘱了一番,便道:“皇祖父,孙儿告退了。”
“臣告退。”
今日的课程,史鼐并没有像往日一样,而是为太孙分析了一番朝中各大臣的派系、爱好、和政治倾向。
这些,往日里圣人也对太孙说过。但圣人是站在君的角度上说的,史鼐站在同僚的角度上看,又是另一番感悟。
太孙默默听着,仔细记在心里。
末了,他对史鼐郑重行礼:“多谢少保。”
史鼐急忙侧身避开,苦笑道:“只要太孙保密,莫要让人知晓是臣对太孙说了这些,臣就感激不尽了。”
要不然,他怕是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人套麻袋。
这个道理,太孙也明白。因此,他保证道:”少保放心,此事绝对不会外传的。”
“今日的课程,就到这里吧。太孙殿下,臣告退了。”
“少保请。”
史鼐退出了无逸斋,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今日向太孙讲述群臣的情况,本是不符合朝堂潜规则的。而且,他也不是完完全全的就是一片赤胆忠心。
他对太孙说的这些,难免参杂了他自己的政治倾向和政治理念。就算太孙再理智,听了这么多,也会有先入为主的倾向,会被他的政治理念所影响。
史鼐并不需要太孙日后处处支持他,只需要两人的政治理念有重合的地方。
那么,他日后行事,就会少掉许多阻力。
不过,他如今,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需要抓紧去做。
——今日,圣人特意把他留下,又提到了为太孙加冠选妃的事,为的就是让他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至于为什么选他来做这件事,而不是其他几部的人。除了选妃之事归户部管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圣人有意从武勋中为太孙遴选正妃。
当年太子选妃的时候,是太平盛世,文官逐渐受到重用。
因此,太子妃张氏乃是文官之家选出来的。
可是如今不同了,太孙既然有那“教化蛮夷”的心思,日后必然是要重用武官的。
那么,太孙的正妃,就该优先考虑武勋世家。
后日就是大朝会了,他得在此之前,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第333章 史鼐(七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