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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源道:“此事我自会与你母亲说,你不必管了。”
儿子专门跑过来说这事是什么意思,贾源一眼看透。事关子孙,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多谢老太爷。”贾代善松了口气。
说完了家事,贾源便说起了正事。
“圣人那里,有意点你做九门提督。对此,你怎么看?”
贾代善道:“既然圣人信得过儿子,那儿子自然该忠于王事。”
“嗯,然后呢?”
“然后?”贾代善不明所以地看了自己亲爹一眼,说,“然后自然是好好替圣人守好京城的治安呐。”
贾源闻言,不禁叹了一声:“你呀,还是路走得太顺了!”
贾代善蹙了蹙眉,虚心请教:“老太爷,这里边难不成还有什么道道不成?”
贾源道:“作为臣子,你不但得忠于王事,还得能体察圣人的心思。”
贾源和贾演兄弟两个,本是泥腿子出身,后来投奔了太祖,却能爵至国公,官居二品。他们凭的是什么?
除了作战勇猛之外,就是对圣心的揣摩了。
要不然作战勇猛的又岂止八个?为何国公却只封了八个?
他们是草根出身,没有学过系统的为官之道。但是,有些事情,当真是天赋一般,他们靠着自己琢磨,却也另辟蹊径。
但贾源却发现,自己的这种天赋,好像并没有遗传给自己的儿子。
贾代善打仗是一把好手,对官场上的事,却是个憨憨,只知道忠君,并且认为只需要忠君就够了。
就比如这九门提督一职,开国之后,先是由堂兄贾演担任。后来,贾演病笃的时候辞了,圣人又点了他贾源。
贾源心知这种要职,不该长久地握在一家手里,于是便辞了又辞。
但那个时候,圣人手里并没有可以接手京城防务的人手,贾源只得接了。
但没过几年,在圣人安排了一个心腹进五城兵马司做了指挥佥事之后,贾源便知晓,到了自己该辞去这职位的时候了。
可谁曾想,那人实在没福气,贾源的奏折刚递上去,他就病了。而且还越病越重,不到一个月,家里就挂了白帆,办了场丧事。
没办法,贾源又做了两年,实在是如坐针毡,就称病力辞。
圣人挽留不住,就又点了贾代化。
贾代化一向圆滑,领了九门提督的职位之后,并不擅权,给圣人想要提拔培养的人手都开绿灯。
原本贾代化只需要在坚持个三五年,袁都督佥事就能顺利接手了。
可是,贾代化在战场上受伤太多,前些年又因嫡长子贾敷夭折悲痛太过,实在是撑不住了。
他的次子贾敬还小,他还想多活几年,好歹等贾敬能独当一面。
因此,在圣人面前哭诉力辞。
圣人一向仁德,对他们这些勋贵也没的说,见贾代化实在说得可怜,心中不忍,只得同意他辞了五城兵马司的差事,让他做了兵部尚书。
兵部的左右侍郎都是圣人的心腹,圣人让他做尚书,就是有意照顾他,让他在兵部荣养的意思。
圣人如此厚恩,贾代化感激不尽。
但他是解了,圣人却又点了贾代善。
这样一算,自开国以来,这九门提督一职,颠来倒去的,都是在贾家人手里倒腾。也就是贾代善这个憨憨能坐得住,贾源和贾代化都觉得如芒在背。
见儿子是真的不懂,贾源只好掰开了给他细说。
贾代善听着,也出了一身的白毛汗,惶然道:“那儿子也坚辞不受?”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亲爹看自己的眼神……一言难尽。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贾代善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二傻子。
贾代善:“……”
——宝宝委屈,宝宝一定要说。
“爹,我到底该怎么办,您就直说吧!”
贾源简直恨铁不成钢,指着贾代善道:“你但凡能把哄你媳妇儿的心思,花三分在圣人身上,我也就用不着替你发愁了。”
“你说什么呢爹?圣人跟我媳妇儿怎么能一样呢?”
贾源无力地叹了一声,“罢了,罢了,夏虫不可语冰,我跟你也说不清楚。”
“所以说,您就直接告诉我,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不就行了吗?”
贾源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态度给气笑了,“合着这还是我的错了?”
“不敢,不敢。”贾代善急忙赔笑,“是儿子愚钝,是儿子愚钝。”
贾源“哼”了一声,说:“你就是个榆木脑子!”
贾代善不敢说话了,只一个劲儿地笑。
只是,他心里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一心忠君还不够了?
但这话他不敢再说。因为不理解归不理解,对于自己父亲的话,他一向是很信服的。
贾源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儿子真是没救了。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这可是亲儿子,只得苦口婆心地为他指点迷津了。
“你做了九门提督之后,千万不要抢着出风头。但凡是有能出头的事,都让给都督佥事袁泉去做。如果能让人忽略了你这个九门提督,只记得袁都督佥事,那就再好不过。”
贾代善低头思索了片刻,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就是万事不出头,做个缩头乌龟,是吧?哎哟,老太爷,您干嘛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