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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言生一路走来,守卫的士兵皆低头唤道:“少爷。”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给宋天重重记了一笔,他不愿让他人唤他“夫人”,宋天温声答应了,转过头命令所有人都唤他“少爷。”
    李言生气得想打人,第一次听到便闯进宋天的书房,正欲质问,却听宋天从容道:“唤你少爷,唤我少奶奶,可好?”
    “你、你真是胡闹。”
    “哪里胡闹了,”宋天放下公文,正色道,“不过是想让他们都知晓,我是你李家人罢了。”
    “巧言善辩。”
    李言生如此说道,却到底被哄得开心了,这“少爷”的名号,便定下来了。
    李少爷踱步到了墨城的主城前,他望着浓郁的雾气,却不似一年前那般焦虑惶恐。
    一年前,墨城突兀大乱,无数丧尸自城内外暴动,沈先生不知所踪,他欲死守墨城,等待先生归来,宋天却塞给了他一封沈先生的信。
    他也是在信中知晓,沈先生得了不治之症,早已将墨城的未来托付给了他们。
    他疯了一般地试图寻找沈先生的踪迹,却被宋天拦下,并将二人的孩子塞到了他怀中,让亲卫护送他们先行撤离。
    孩子很懂事,仰头道:“父亲,我们可以一起去寻沈先生。”
    李言生攥住了孩子的肩膀,手上并未用力,青筋却已突起,叹道:“为父带你先走。”
    在许久之后,李言生才偶然得知,当时城内出现了民众的暴乱,不知何人散布谣言,直言沈朝阳乃是丧尸的源头,杀了他便可天下太平,结束末世。
    这等荒谬的推论,竟为部分已然濒临崩溃的墨城人所相信。
    宋天与周方圆等人不得不面临抉择,是固守沈家,等待不知去何处的沈先生回来,还是护送着墨城大部分民众快速转移。
    谣言在民众中传播,如若再不采取手段,极有可能酿成更大的灾祸,但他们带人转移,又无异于将不知所踪的沈先生置于危险之境地。
    正在两难之际,王倾却重返墨城,他手中只拿着一把细小的尖刀,却轻易地划破了叫嚷得最凶的民众的喉咙。
    鲜血迸溅到了他的脸上,他却浅笑着说:“你们都该死。”
    那之后,据宋天所言,乃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闯入沈宅之人像失了智,呆立在原地,任由王倾的尖刀夺走性命。如此杀了数十人,王倾似有些疲惫了,便停下了动作,而他眼前之人却隐约有了挣脱束缚的迹象。
    周方圆正欲提醒,眼前却出现了骇人的一幕,刚刚挣脱束缚的人群举起了武器,却对准了他们同行之人,竟是自相残杀起来。
    王倾站在沈宅的大门之前,学着沈朝阳的模样,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擦干了脸上属于他人的血。
    他面向着人间地狱,眼中却并无丝毫挣扎怜悯,只漠然道:“你们都该死。”
    宋天与周方圆对视一眼,做了同样的决定,便同周方圆一起前去同王倾道明此刻情形。
    王倾低笑:“先生将墨城的民众交付给了你们,自然按先生的打算去做,你们都走吧,这里有我守着呢。”
    “可需要留下些士兵?”周方圆忍不住开口。
    “不必了,你们离开这座城,让我一个人,等着先生回来便好。”
    宋、周二人转过头,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群,却丝毫不怀疑王倾的这句话,弯腰长作揖,方才带人离开。
    最后一名对沈家和沈朝阳心无恶意之人离开墨城后,无边的白雾飞快地遮住了墨城主城的城墙。
    宋天心知城内正在进行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便下令众人不得返回城内。他与周方圆,连同宋秘书等人配合默契,很快就组队进行丧尸的猎杀、和住处的修建。待众人稍稍安定下来,意欲返城时,却发觉那白雾已经变成了无形的阻碍,将墨城主城严密包裹,他们进不去了。
    值得庆幸的是,几乎全部的物资都已转移到了城外,民众至少能维系温饱。宋天便下令围绕白雾修建新的住处,经过了一年的修整,如今已经隐约了有了城池的模样。
    而这一年来,几乎每一日,李言生都会到原来主城的大门前,隔着白雾向里看一看——纵使甚么都看不见。
    今日同往日似乎并无不同,他照旧站在大门前,挥退了守卫,隔着白雾道几句心里话。
    “墨城的民众最近过得尚可,吃得饱,亦穿得暖,纵使还是有丧尸袭击,伤亡却不太多。”
    “沈暮雪如今是枫城之主,前些时日还来了信,跟着他的沈家人过得也不错。”
    “楠城林家遣林三少林雪星送来了一颗人头,说是他家逃走的那位主事的。”
    “金家人死得死、散得散,金曼失踪了,不过她身怀异能,大抵还是死不了。”
    “一切都好,只是沈先生,你还好么?”
    眼前的情景没有丝毫的变化,李言生轻叹出声,正欲离开,肩头却骤然一沉。
    他双眼微张,低头去看,却发觉那白雾拢出了个人手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先生……”
    白雾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又从内里缓慢地推出一封信来。
    李言生颤着手,接过了这封信,信封上果然是沈朝阳留下的字迹。
    “吾弟言生亲启。”
    李言生攥紧了信,正欲再问,那白雾拧成的手却比了个挥手告别,突兀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