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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郎道:“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他说的是放在偏殿的那个箱子,江逝水抹了抹他的眼睛,点点头:“我看见了,会帮你带上的。”他回过身,没有犹豫,向李重山跪下了,定定地看着他:“算在我的身上,是我管教不严。”
燕郎站在他身后,垂眸看见静静地躺在地上的茶盏,再看了一眼李重山,眼中再没有波澜。他失败了。
江逝水握住他的手,低声安慰道:“没事的,别怕。”
燕郎把自己的手从江逝水手心里抽出来,江逝水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他朝江逝水摇了摇头,转身就跑,像一只真正的燕儿似的,挥舞着翅羽,突破重围逃走了。
江逝水撑着手从地上爬起来,要去追他,走到石阶前,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了一眼。
宫中瓷器,都有专门的瓷窑,底下写有年月窑名。而躺在地上的那个茶盏,碗底一片空白,根本不是宫里的东西。痘疫在常在冬春时节传播,今年入冬,皇城郊外只有两三例,发现之处,就被府衙安置好了,病人穿过的衣裳、用过的东西早已销毁。如此防范,痘疫如何流传到宫里,又偏偏是容淳染上了。
他心中闪过一个可怖的念头,倘若有个位高权重的人,暗中让人留下了病人的东西,放进皇帝的寝宫呢?可是寻常人哪里做得到这样的事情?
燕郎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在茶盏被销毁之前,将它留了下来,并用它给李重山下毒。无奈李重山警惕,还记得这个茶盏的模样,逃过一劫。
江逝水看向坐在正中的李重山。还没来得及问他,李重山原本并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变得惊慌,他站起来,带翻了桌案,冲上前想要拉住江逝水,还喊了一句什么,但是江逝水已经听不见了。
在想明白一切之后,他便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五感封闭,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混沌。
江逝水往后倒去,滚下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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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逝水磕破脑袋,昏睡了好几天。
醒来时,是在将军府,孟叶朴正给他诊脉。他猛地把手收回来,支撑着发软的身子,要起身下地:“容淳呢?燕郎呢?”
孟叶朴收回手:“先帝前两日就出殡了,葬在皇陵里。”
“那燕郎呢?”
“将军原本是要处死他的,后来开了恩,让他自己选死法。他就抱着个木箱子,蹲在先帝脚边,一同被葬入……”
江逝水怔然,跌坐在榻上,久久说不出话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都不在了,他在乎的人,都不在了。他张了张口,最后咬着牙问道:“那李重山呢?”
“镇南王容怀造反,将军带兵镇压去了,临走的时候让我照顾好小公子。小公子不用担心,昨日才传来前线大捷的消息,将军很快就能回来了。”
江逝水忽然笑了,他俯下身捂着肚子,笑着笑着,呕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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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养得好些了,趁着李重山还没回来,江逝水躲开看守,溜出将军府,拿着容淳临终前给他的第一道圣旨,去找了当朝丞相。
“先皇临终前赐我国公之位,建威大将军李重山残暴不仁,替先帝铲除权奸,是我等为臣的本分。”
他瘦得厉害,一双眼睛却亮得不寻常,盯得丞相心里有些发憷。他一边随口应付着江逝水,一边派人去将军府喊人。没多久,将军府的人就到了。
江逝水躲到屏风后边,丞相悄悄给他们指明地方。
后来他又找机会去找了朝廷里的几位重臣,无一例外,都是这样的情形。
一直到建威大将军大败叛军,活捉镇南王容怀,率军凯旋。
李重山离开皇城的时候,江逝水还在昏迷,他也没办法向他解释。后来在前线听说江逝水不是很好,他便难以安心。速战速决,大破敌军之后,把收拾战场的后续安排下去,他就带着一小队人马先回了皇城。
他倒是问心无愧,只想着跟江逝水解释一下,江逝水就会明白的。朝政本来就是这样的,他不杀容淳,容淳就会杀他。日子拖得越久,他冒的险就越大,他不想死,容淳就得死。他能容忍容淳长到十岁,还能容忍他和容怀勾结,直到他们约定的第五年的最后时限,已经是看在江逝水的面子上了。反正容家的孩子有那么多,再找一个相似的也不是难事。
日夜赶路,抵达皇城时,已经是傍晚了。
李重山在将军府门前下了马,摘下头盔丢给旁人,就要去看江逝水。
听说江逝水想要逃跑,他就特意吩咐人要把他看好。如今江逝水住在一座小楼里,日夜都有人看守着小楼,孟叶朴陪着他,出门都有人陪着。
士兵进去通报将军回来的消息时,江逝水正和孟叶朴说话。
“您老要是做出了假死药,千万不要忘记给我一颗。”
孟叶朴沉下脸,佯怒道:“小公子不要说笑。”他看向那个通传的士兵:“什么事?”
士兵抱拳:“将军回来了。”
孟叶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江逝水,只瞧这一眼,江逝水便恼了。他将面前的茶盏往边上一推,起身就走,走上楼梯,要回自己房间。
孟叶朴不敢打扰他,带着那士兵出去:“去跟将军说,小公子不太高兴,叫他别招惹小公子。”
那士兵领命下去,小跑着去找将军。李重山也正要往小楼去,便在路上遇见了。那士兵又抱拳:“将军,孟神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