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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们都在四下站着,李氏穿着缁色的褙子,里头是黎色的襦裙,见何须问还是穿个襕衫,便和蔼地问:“穿得这样单薄,就不怕冷?”
“里头穿得厚,母亲不必担心。”何须问脆着声,嗓音比梁锦温柔些。
年轻人耐寒,李氏也是打年轻过来的,也不多说他,扭着身子又去嘱咐梁慕白:“你病才好了,可要多注意保暖,别回头又发了。”
梁慕白病了这些日子,清瘦了许多,看着柔弱更甚,松松的挽着个髻,好比画儿里头的病西施:“慕白晓得了,谢母亲关怀!”她说着,替李氏斟了杯茶。
“锦儿也该过来了……”李氏往厅外张望,厚帘子盖着,也看不到个什么,正要让丫鬟出去看看,梁锦就掀帘子进来了,带着一身寒气。
“给母亲请安。”他拱了个手,边上一个丫鬟替他解了斗篷后,他就挨着何须问坐下,去抓了下人家的手,讨嫌的问:“凉不凉?”
简直冻得像快冰,何须问心一下软了,反握他的手给他捂着:“你怎么也不捧个手炉?”
他俩是一个替一个操心,梁慕白别开眼不便看,李氏捂着帕子笑:“好了,烘烘手好吃饭。”
“父亲呢?”梁锦扫了一圈儿,没见着梁郝的身影,忐忑着要是父亲也在这里,恐怕要连饭也吃不下了。
“他上赵姨娘院儿里去了,说是要去过问下你两个兄弟的学问。”李氏态度和软,一点醋意也没有:“说起来,你天天与他们一道念书,你看他们可有长进?”
梁锦抓着筷子夹了片羊肉放在何须问碗里:“我也没留意。”他一片心思全在何须问身上:“多吃点儿,人家寒冬腊月的都长肉,我瞧着你怎么反倒瘦了?”
是他自己把心里的疑虑显了出来,何须问不仅没瘦,还又长高了些,都快与他齐平了。
话锋一转,李氏又说:“对了锦儿,你外公下月生辰,你父亲与我,准备带着你一道去洛阳替他贺生。”李太爷升任洛阳为官,举家也都牵到了洛阳,因离得近,梁郝便想带着妻儿亲自去拜见岳父岳母。
父亲的话,梁锦不敢违抗,替外公庆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梁锦眨眼间想到的是何须问,他也问了:“那须问呢?一道去么?”
“须问就留在府里。”李氏为难,不好直说:“快过年了,须问留下来帮着料理些事,我们来去也就一月。”她的一双父母也是很看不上这个男外孙媳妇的,带着何须问去,只怕大家都受气。
第35章
惜别
一想到何须问有一个月都不在身边,梁锦就不情愿,也不说话,埋着头一双筷子在碗里戳那片羊肉,何须问又给他夹来一片,柔着声道:“我等你回来。”
李氏见他这情景,笑着安慰:“你们是夫妻,一辈子都能在一块儿,还在意这个把月的做什么,来日方长嘛!”
饭后又闲话了几句,三人又一道踏着雪往回走,梁锦贴着何须问,越来越没有分寸,也不管路上来往的下人们会不会瞧见,蛮横的把何须问的手从大袖里掏出来抓着。
何须问任由他牵着,觉得周身暖得还似烤着炭盆,他问:“天这样冷,你在塾里还握得住笔?”
“握不住就不写。”梁锦自在地迈着步:“好文章在心里,不在笔上。”
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何须问知道他是为不爱写文章找借口,疑惑地问:“你这样怠惰,怎么还能写得了献之先生的字?”
“你只听说我不思读书,可曾听说我学问不好?”梁锦洋洋得意:“读书这事儿,八成还是靠天分,可能老天眷顾我,赐给了我这个天分?”他挑着眉冲何须问眨眼,一点儿也不谦逊。
“一点都不错。”梁慕白跟在后头,踩着他俩踩出来的脚印:“爷爷常说,大哥极具天赋,将来前途无量!”犹豫了片刻,她又说:“只是再用点心就好了……”
这个丫头,何时学会拆台了?梁锦想摆架子训斥她几句,又突然想起来询何须问:“你前些日子怎么想起来过问那个叫林鸿的小厮了?”
风乍起,卷起些许雪花落在梁慕白脸上,她心里的弦一下绷紧了,望着何须问的后背激出一手心的冷汗。
“我看他很机灵,想叫他给我做个小厮,所以问问。”何须问心不惊肉不跳,答得坦荡:“现在跟你出门多了,带着个人也方便。”
也是,眼下自己要去洛阳,他一个人在家中,有个亲信跑跑腿也好,譬如这大雪天的,要是他有个磕了碰了的,外头那些小厮,恐怕都不用心。梁锦稍稍一思虑,十分爽快的应道:“是我粗心,没替你想到,回头我就去跟母亲要了他,给你使唤。”
何须问说不上来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只是在怀疑,林鸿若跟着自己,和梁慕白私通就更便利了,若有一天事发,岂不是自己害了她?
转眼他又想起,梁慕白曾说过,想要光烈活一次。
想不通,他便不想了,侧目去看梁锦,看他们握着的手,梁锦也看他,嬉笑着跟他耳语:“你这样快就舍不得我了?”
这样冷的冬日,梁锦的手却滚烫,与往年没有碳过冬的日子对比得如此鲜明,何须问知道什么是好了……方才明白过去是那样坏。
“我的确是舍不得你。”他没反驳,看着梁锦依依不舍,像是他眼下就要走了似的。梁锦也生出离别之情来,握着他的手紧了些:“要不……我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