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喝着酒看了会儿夜景后，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当你……当你失去巴恩斯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托尼开口问道。他转过头看着史蒂夫的侧脸，双手放在腿上，紧紧地握着酒杯。
    史蒂夫喝酒的动作顿住了。片刻后，他撑着地面站起身，没有回答托尼的问题，而是走向了吧台。
    托尼看着他的背影，歪着头靠在身后的玻璃上。
    拿了一瓶尚未开封的酒，史蒂夫重新坐回托尼身旁，打开酒瓶，将自己和托尼的杯子分别添满。
    “这是白兰地。”托尼看着史蒂夫手里的酒瓶说。威士忌混白兰地，他感觉自己离烂醉如泥不远了。
    “谁在乎。”史蒂夫耸了下肩，随口道。
    托尼看向他面前这位“道德模范先生”，哼笑了起来。
    史蒂夫和他对视一眼，同样扬起了嘴角。
    今晚玻璃杯子相撞的清脆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一次次响起，每一次都既像是一个微笑，又像是一声长叹。
    “那时候我以为巴基已经死了，而我连他的尸体都不能找回来。我感觉……这个世界不再有希望了，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史蒂夫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杯回忆道，声音低沉。
    托尼看着他恍惚的神情和不自觉皱起的眉毛，喝了口酒，转过头看向窗外。“你那时候想过死亡，对吗？”他语气沉缓地问。
    史蒂夫抬头看向托尼，沉默半晌后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或许吧。
    如果那时巴基没有“死”，或许他无论如何、想尽所有办法，即便明知摔下去是粉身碎骨也会逃离那架飞机。他会想，巴基还在等他，一起去四人约会、一起看棒球比赛，自己不在他怎么办？
    只是，现在探究在飞机坠入大海时他内心的想法毫无意义。毕竟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托尼看着窗外的城市，沉默地喝了口酒。他很清楚史蒂夫没能说出口的回答。史蒂文·罗杰斯即便失去一切——包括生命，也不想失去他的巴基。
    “罗密欧和朱丽叶都没有你跟巴恩斯感人。”托尼吐槽道。
    类似的调侃史蒂夫已经听过太多次了，他也不怎么在意。“怎么突然这么问我？”他有些不解，托尼一直都是对巴基持以视而不见、避之不谈的态度。
    “没什么。”托尼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史蒂夫定定地注视着他的侧脸。
    好一会儿后，托尼转过头和他对视了一眼，接着垂下视线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杯，“我就是好奇，一个人失去他所爱的人会怎么样。”他故作漫不经心地说，好像就只是一时想起来了所以问问。
    然而托尼很清楚事实并非如此。他想知道的是假如有一天他失去了史蒂夫，失去了他在意的人们，他会怎么样。他想知道那一天是否会真的到来。
    史蒂夫看着托尼喝着酒心不在焉的样子，抬起手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嗷——”托尼痛叫一声，杯子里的酒也洒了出来。“你干嘛？！”他顾不上被酒液浸湿的裤子，伸手摸着肩膀转过头怒视史蒂夫。
    “让你从魔法幻象里清醒过来。”史蒂夫说着喝了口酒。失去所爱的人，一听这话他就清楚之前托尼究竟在旺达制造的幻象里看到了些什么。
    幻象嘛，叫不醒，打醒咯。疼痛治疗法有些时候还是管用的。
    “你……”托尼一时词穷，想还手，却又有些被史蒂夫说破了心事的窘迫。“好。那你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该怎么做？”他将酒杯放在一旁，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说。
    史蒂夫将目光转向他，神情温和，眼神认真地回答：“过幸福的生活，偶尔想想我。”
    “……你真的是个混蛋。”托尼与他对视着道。
    史蒂夫对这样的评价欣然接受。他喝了口酒，思索着对托尼说：“如果哪天我死了，我的墓志铭得写：嘘，这个人睡着了。你可别忘了。”
    托尼冷哼一声，回敬道：“那我的墓志铭就是：永别了，屎一样的世界。你也别忘了。”
    史蒂夫看向他，片刻后，眼睛里浮现出些许笑意。
    托尼同样微不可察地扬起了嘴角。
    两人没有说话，默契地举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在这一刻，死亡好像也变得无足轻重了，甚至还没有他们靠在背后的那片夜空重要。
    第二瓶酒还有一小半，托尼已经醉眼朦胧，歪扭着坐不直了。
    史蒂夫扶着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一个人慢慢喝完了瓶子里剩下的酒。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后，起身抱着托尼将他送回他的房间。
    托尼被放在床上，闭着眼睛，皱着眉。
    史蒂夫给他盖好被子，看着他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宁愿你像霍华德……”他轻声自言自语道。
    冷酷一点、傲慢一点，至少能比现在过得开心。
    “可这就是你，托尼·斯塔克。”史蒂夫对睡着的托尼说。
    混蛋的性格，温暖的灵魂，金子般的心。
    “晚安，托尼。”
    第二天早上，当史蒂夫结束晨练来到大厅，就看到托尼正坐在吧台边看着平板。他说了一声“早”，一边走向餐台一边问：“早餐想吃什么？”
    托尼看到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走了过来，把平板递给他，“看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