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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锏停下吹奏,握紧了手中的箫。他真的是认认真真在学,但是也许天赋如此,不管他如何努力,吹出的箫声依旧不堪入耳,女官教导的话他听着都懂,但是手指就是听不了使唤。这些礼乐女官努力掩藏的轻视他不是看不见,但是想证明自己也得自己能做到才行。
女官看他脸上隐隐露出怒气,吓了一跳,想到这位是杀过人的武官,连忙收回了所有神色。
杨锏握着箫大步走出门,走到了庭院里,对着里头一脸惊惶的女官喊:“你弹琴,就弹上次你教我的那首!”
女官狐疑地看着他,不动。
杨锏虎了脸:“没听到吗?”
“是!”那女官连忙答应,碎步走到琴边坐下。
琴声起,杨锏以箫为剑起势舞动。琴声快则剑花纷飞,琴声慢则剑招飘渺,手上虽然是箫,但招式利落、气势泠冽,让人如入战场。
这不是宫中舞姬跳的美感有余气势不足的剑舞,这是实打实能杀敌对阵的剑招,但是杨锏很聪明,招式随着音乐流利变幻,气势之外又多了一点艺术之美。
琴声停,杨锏收箫立定。
“啪啪啪——”鼓掌声从门外响起。
惊呆了的女官和气喘吁吁的杨锏一齐往外看去。
皇甫楹站在门外,一脸赞叹地看着场中的杨锏。
“小楹!”杨锏惊喜。
女官震惊地看着杨锏,不明白礼仪官之前教导了一个月,怎么没告诉他皇夫与女皇的尊卑之别。
她连忙跑出来跪地行礼。
杨锏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看自己……
皇甫楹没有在意杨锏的纠结,她挥手让女官退下。
杨锏看着她:“我是不是也要给你行礼?”
皇甫楹一边笑一边走进来:“你现在才发现吗?那你愿不愿意行礼?”
杨锏直挺挺站在那,语气轻松:“作为杨锏,我愿意行礼,但是如果是作为你的皇夫,你的丈夫,我不太愿意。”
“哦?为什么?”皇甫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丈夫就不愿意对我低头了吗?”
“不是,我不怕低头甚至下跪,但是,”杨锏不避不让回视,眼中还带着笑意,“作为你的丈夫,你在我眼里不是女皇,只是皇甫楹。在我们私下里,我想对你做很多事,不只是君臣之礼……总觉得跪来跪去,都不像我们自己了。”
对她做很多事?皇甫楹差点被口水呛到,转开视线哼了一声:“我有让你行礼下跪过吗?真不真心可不体现在礼节上,你以为我这么肤浅?”
杨锏笑:“我知道你不会生气,但是宫里这些人老盯着我,我这不是怕你真的误会我不尊重你。礼节是小事,你气恼不开心是大事。”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进屋,看似老实回答,其实都是花言巧语,皇甫楹嘴角带了点笑,面上故意一脸不屑。
两人虽然都在开玩笑,但是有些事也的确存在,杨锏这段时间肯定不好过,人人都在他耳边念叨妻尊己卑,难免会让人心生动摇。这也是她经常过来看他和他相处的缘故。
她看了看屋里的乐器,又看向他手里的箫:“最近学乐器?怎么学着学着跑出去舞剑了?”
杨锏举起手里的箫看了看,重重叹了一口气:“她们说你喜欢这些东西,为了以后能陪你一起,我也努力学着,只是好像我天生不是这块料,读书可以,乐器怎么学也学不会,笨得跟什么似的。这箫学了好几天了,吹出来我自己都听不下去,我心想,你弹琴我不能吹箫,但是可以舞剑啊,文人的东西做不来,我也不是文人,东施效颦反而丑陋,还不如你弹琴我舞剑,和琴箫相和比,又不差什么!”
说这番话的杨锏,没有半点被女官嫌弃轻视的自卑,没有学不会文人雅事的难堪,反而自信坚定,浑身散发着豁达自信的光芒。
皇甫楹看着他,笑意越来越浓。
“你说的对,这些不过是闲暇爱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和喜好,不必为了我委屈你自己。就像你说的,我弹琴你可以舞剑,你练武我可以在边上看书,谁说夫妻就要同步同调,我们和而不同,你带我见识你武将的世界,我带你看这皇宫的世界,这样也很好啊!”
一番话说到了杨锏心里去,他望着她眼睛发亮。
皇甫楹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抽出了箫,摊开他的手掌。那上面不仅有厚厚的茧子,还有刀剑留下的疤痕。
皇甫楹指尖抚过这些不太好看的疤痕,轻声说:“学不好也不怪你,演奏乐器的人,最贵重的就是一双手,你的手弹不了琴,但是能保家卫国,这双手比弹琴的手珍贵多了。”
杨锏心口一热,被她抚过的地方热热麻麻痒痒的,好像这手不是抚在手上,而是在他心头。
“我没让她们取消这门课是想让你知道我的生活,至于你学不学得会,都没有关系,你只要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我做过什么就可以了。”
杨锏反手握住她的手,大大的手整个包住了她的小手,很硬很有安全感。
“我知道,所以虽然学得很差但是我都有认真学。”
皇甫楹任他握着,又说:“那些女官是不是让你很生气?”
杨锏看着她不语,他知道,她下面还有话。
“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但是这个朝廷,尤其是这安逸惯了的宫里,大家都重文轻武,日日享受、舞文弄墨的贵族子弟他们觉得是文人雅士,但是你们这些战场浴血之人,他们一边敬佩一边害怕一边鄙夷。不久后你就会住进这宫里,这些宫人你会天天面对,如何让下人尊你敬你,这是你成为皇夫真正的第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