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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洺的老家不过是个偏远的小县城,柳家虽然是个乡绅之家,可是了解他们家中情况的人也不过那么几人,当年的县太爷早就调走了,和柳父交好的人有的年纪大了有的去世了;柳家家族出了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简直是祖宗坟头冒青烟,整个家族的人在县城日子都好过了许多,柳涌一说京城有人和柳洺作对,可能会来老家这边挖过去的事情攻击柳洺,柳家人立刻绷紧了神经,柳涌叮嘱什么就记什么。现在就算他们得知柳洺是个女孩儿,柳家人也绝不会承认,承认是全族砍头不承认就是大官的族人,谁会犯傻?
柳涌又在老宅住了几天,让家里的小厮到处找人去叙旧,叙什么旧呢?当然是他们家顶顶出息的状元郎了!小厮们说起家中的状元公那是滔滔不绝,从当年去天一书院求学到回家探亲和老爷遭遇意外,再到外地求医发奋图强……
有人说不对啊,柳家公子有去天一书院读过书吗?
有啊,怎么没有,不信你们去问天一书院的人,当年咱们大公子在书院可有名了!
好像是有,不过这是受伤前还是受伤后啊?
都有啊!尤其受伤后,咱们公子进步可快了!
求学的事至今十多年了,柳家又是重规矩的乡绅富户,寻常人哪里知道他们家的家事,当年柳洺儿求学期间,柳涌又正好被柳老爷压着在家里读书,希望儿子好歹不要比女儿差太多,回头考个秀才也好啊。所以柳家小厮信誓旦旦,听的人就怀疑自己记忆出现了偏差,是自己记错了。
柳涌就这么住了七天,把城里人关于柳洺的记忆都刷新了一遍,也把老宅翻新好了,专门找族里家境困难的人家帮忙看门,给予不低的工钱,又出钱资助族里的学堂,传达柳洺的承诺,只要有读得好的,柳洺帮忙引荐去天一书院;而对于县城的家乡人,柳涌以柳洺的名义出钱修了一座桥。
无论当地百姓还是柳家族人都对柳洺感恩戴德,觉得这位柳状元不忘本,是个好官。
柳涌办这事的时候其实没有表面那么有底气,毕竟当年他在家读书时也是请过一位先生的,虽然后来这位先生准备科举辞职了,但是他也跟着他爹出门办事、巡查产业……这种种事实难道真的能从人们的记忆里抹除?
还真的能!
柳涌发现,起初人们会对小厮的说法产生疑虑,但是听多了以后,他们竟然顺着小厮的说法自动补充了细节,好像当年他真去书院读书了一样,说得活灵活现……
他妹妹这是什么神奇的手段,柳涌看呆了眼。
不仅柳涌看呆了,张蔚恒也看呆了。他虽然聪明,可是这种像施法一样修改人们记忆的手段实在是太神奇了,他想也想不到,见也没见过。
面对他的好奇与求知,柳洺勾唇,问他:“你还记得鲁恒小时候缠着你要买一只木雕马的事吗?”
张蔚恒凝眉思索,有些不太确定,小时候鲁恒的玩具大多都是这种木雕根雕,这是弟弟的最爱,不过大多都是爹买,缠着他买木雕这样的事,他似乎没什么印象。
柳洺给他描述:“鲁恒说,那年是他难得跟着你一起出门,你们坐着车路过集市,他一眼就看到了小摊上的木雕骏马,他缠着你想要,你当时还在念书,小气的性子却已经有了雏形,他又哭又闹嗓子都哑了,你岿然不动,鲁恒求了又求,你便说只要他背完一篇功课就买给他,鲁恒以前背书特别慢,你这么一说他背得飞快,而你也果然省了自己的零花给他买了一匹木雕的骏马。”
这是张蔚恒和弟弟小时候的日常,那时他经常以鲁恒的喜好激励他用功学习,而且,什么小气性子,本来他们家那时候就很穷了,他经常为了给弟弟买心仪的东西,自己一支笔都用秃了才舍得换。
张蔚恒微微点头:“似乎是有这么一桩事,张鲁恒这个臭小子,我把自己的零花全都用到了他身上,他却从小只记得我小气,实在是没有良心。”张鲁恒撒泼打滚什么的,太常见了,张蔚恒越回忆越觉得柳洺描述的场景历历在目。
柳洺露出一个笑容,眨眨眼说:“可是,这是我瞎编的呀!”
“啊?”张蔚恒真的震惊了,他想了又想,“不可能,你说的这场景我脑子里都有印象。”
柳洺眼里带着一份捉弄成功的得意:“我只听鲁恒说你小时候经常以利诱他读书,也听你说起过你和他相处的细节,所以仿照你们兄弟的相处之道编了这么一桩故事。你觉得是我把记忆塞给了你还是你们真的有这么一桩事被我说中了?”
张蔚恒思索一番恍然大悟:“我懂了!你刚才说的那些事看似满是细节让人觉得场景就在眼前,可其实什么都没说,我和鲁恒幼时经常出门,他也经常缠着我买东西,我更是经常以此吊着他用功读书,你故意把事件描述得十分详细以至于我信了你的话反而怀疑自己忘记了这件事,实际上你说了这么多,除了一个木雕骏马什么都没有具像!”
柳洺笑着点头:“是了,你已经懂了这里头的诀窍。”
张蔚恒佩服地看着她:“鲁恒和我这么亲近我都能怀疑自己的记忆,那你老家那些人恐怕早就忘记你们柳家兄妹,你家小厮说什么他们恐怕就信什么。”
至此,张蔚恒彻底放了心。
江南,柳涌前脚刚离开,赵王世子的人后脚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