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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分从时,这是杨尚书教给女儿的,不是世俗所说的那种安分守己,而是顺应规则时势,继而给自己创造利益的安分从时。
她终于找到了原主无法理解爱情的源头。
因为原主自身就是礼教捍卫者与利用者,在封建礼教中,情啊爱啊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而在封建政客心中,权势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原主是世人眼中最标准的大家闺秀,无可指摘,又利用这个特质给自己创造利益一生立于不败之地。
如果原主是祝英台,她一定会安安静静地嫁给马文才,做一个人人称赞的妻子,给丈夫纳几个掌控手心的小妾,贤妻良母在后院说一不二……因为她不在意情,却知道如何让自己过得最好。
灭人欲,原主压抑本性一生做到了这点。
想明白了,再看杨夫人,南玉心情更加复杂。杨家人对原主的教育没有任何错误,如果不这样教,原主可能早就陨落在后宫,可是这样的教导,本就是一种自伤。
她垂下眼握住杨夫人的手:“娘,我都知道,你们在宫外多保重,只须一心为上什么都别管,我在宫里知道怎么做。”
见完家人,南玉的心情反而变得沉重,常常坐在窗前兀自发呆,幸而皇帝忙着南边灾后事宜,没心思进后宫,让她不至于更加心烦。
年后不久就到了播种时节,天气渐暖。
南玉被访香念叨烦了,不再闷在房里,去自己的小花园逛了一圈,发现一个多月没顾上这边,园子里竟多了一片紫色的小海洋。
“这是什么花?”
一个小太监站出来回话,南玉一看,是小陈子。
“回娘娘,是时样锦。”
南玉进了亭子坐在围栏边,趴着石栏看这片馥郁的紫海:“本宫从未见过这花,你哪儿得来的?”
小陈子恭着身子站在她身后:“是皇商家的乌二爷帮奴才从南边寻来的,据说是海外的品种。”
南玉似笑非笑地侧头看他:“小陈子,你好大胆!”
小陈子毫无惊慌:“奴才等人每旬有一日出宫的机会,回来把种子带进来时也被层层检查,没有任何问题。”
南玉恍然,又回头看花海:“外头好玩吗?”
小陈子微微抬头,看着女子漫不经心的背影,很快低下头去认真回答:“偶尔出去一日是好玩的,日日在外为生计奔波,也不过如此了。”
南玉一顿,笑开:“是啊,可不处处都是后宫么。”她想起前世的职场,当初吐槽职场如宫斗,转眼就亲自来了后宫。
只是亲自来了以后才知道,古代的后宫,除了人心险恶还有吃人的礼教、君威。
“这花本宫很喜欢,赏。”
“谢娘娘。”小陈子从善如流下跪磕头。
“别跪了,你该得的,去分出几盆,本宫给太后送去。”
时样锦一整片的时候最美,满满的紫海,只见花不见叶,但是单独分出一株,整棵花开满了紫色的小花瓣,如同累累硕果,色彩绚丽,同样惹人喜爱。
尤其,太后最爱这样的紫色。
也不知这小陈子是无意选的花种还是算到了这点。
送花的第二日,太后就兴冲冲地来毓秀宫看成片的时样锦了。然后拉着南玉一起在慈安宫种花。
南玉没说这花是小陈子种的,只说自己去年派人新找的花种,小陈子机灵地把种花的心得整理成稿交了上来。
南玉发现这小陈子竟然识字,一笔字写得还十分不错。
“你识字?”
“奴才偷偷自学的,识字的宫人更好出头。”
这个朝代对太监的限制不大,前几朝还有太监发明农具、太监执掌内务府的前例,的确识字大有可为,但是这年代,识字可不容易,而且做太监的都是穷困潦倒走投无路或者抄家灭族的人,几个有这么高的志向?
南玉看着小陈子的目光又变了。
小陈子弯着腰低着头,心跳如鼓。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杨容华不会排斥他的野心,甚至他表现得志向越大,越容易得到杨容华的赏识继而上位,但是一个小小的太监露出这么大的野心,也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他又在赌。
并且再次赌赢了。
杨容华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赞了一句便让他下去了。
但此后开始给他派遣种花以外的差事。
新得了一个品种,陪着太后种花研究,南玉心中的郁闷渐渐散去,又听说朝上雪灾的事情到了尾声,处事不力贪赃枉法的官员落马好几个,其中一个是宫中李良人的伯父。
这位李良人亲生父亲官职不高,但是伯父是二品大员,进宫以来一直以二品官家小姐自居,如今背靠的大树倒台,瞬间比柳八子都不如。
李良人很快就病了。
杨容华奉太后旨意去探望。
李良人容貌略带英气,本该是个明媚飞扬的人,如今躺在床上脸瘦了一圈,从英气姑娘硬生生变成了柔弱小白莲,没有小白莲的惹人怜惜,反而充满了阴郁。
南玉:“圣上明察秋毫,不会将你与罪臣相提并论,你何必自我困缚?”
李良人望着打扮素雅却不失精致的南玉,目露羡慕,听了她的话苦笑,你杨家烈火烹油,自然不懂我的苦。
南玉提醒她:“你是皇上的良人,不是李大人的侄女。”再这样病下去,皇帝必然不快,李大人贪赃枉法,被处罚是应有之罪,自己的小妾却要死要活,心全在娘家人身上,皇帝能高兴?到那时,这位李良人就是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