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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上辈子厉兵秣马、疆场驰骋、亲身历战二十余载,经验教训具是刻骨铭心,哪会在这一年不到的功夫里就忘光了?
南越与巴蜀一带不敢说,但这中原一带的地形,可早已被他摸得透彻、堪称烂熟于心。
甭管顶头那皇帝换得多勤快,山川河流等地貌却是百年不改,至多变更些关隘罢了。
在韩信难掩惊讶的凝视中,聚精会神于这简陋沙盘上的吕布始终毫无自觉。
他思路越发通畅,而手随念动,也是越摆越快。
——他哪需抽出功夫、费神看那甚么舆图?
上辈子那独一无二的记忆,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舆图。
吕布一气呵成,将截然不同的一条思路以沙盘清晰地展现出来,立马即吸引了韩信的全部注意。
在吕布看来,调拨至齐地战场的楚国精兵实在已然饱和。
宰区区一个脚跟尚未立稳的张耳,再斩除那帮不中用的爪牙罢了,哪用得着三路齐齐压上?
除非是那憨王脑袋瓜子又挨驴踢了、再做那四处屠城逼反百姓的缺德事儿,否则杀鸡用此牛刀,必是手到擒来。
又何必再加韩信这股。
倒不如由韩信领着关中军一路北上,经邯郸,取沿县,奔那常山旧都襄国去。
再分兵一股,由他这趟一道稍带出、用着还算顺手的那副将李左车带着,返上党过沿太行山,最后由曲陉那口子出常山,南下攻襄国。
南北合击常山,赵军必然难以招架,而南侧齐国则与楚军主力交战,根本无力支援。
如此两边牵制,即可逼迫张耳由二选一,首尾不可兼得,必失一处。
至于后头那燕、代二国,则更好办了。
要是那姓陈的狐狸眼中看不中用,到底未能游说成那赵歇,代燕地将发军援齐赵……有李左车领数万楚兵驻守曲陉口,纵不南下合击赵都,还可堵截北部援军一二。
对吕布的布局,韩信眸光发亮。
贤弟于他,果真是这世间最为默契之人。
然想归想,思及落实之难,他无奈叹了一声,解释道:“实不相瞒。贤弟所想,与愚兄最初所得如出一辙,可大王处……”
依照他对项王的了解,项王素好集中兵力强攻一处,不喜多路进战。
齐赵二地最为地广兵众,威胁最重,项王必是先歼其而后快,而不愿四处开辟战场。
虽有贤弟在,说不准可说服大王改变心意,可派信使一来一去的功夫,战机亦被延误了,倒不如甫一开始便随项王军令而动。
韩信亦知,若全按项王的计划行军,盟军覆灭亦是必然,不过迟上些许罢了。
思及此处,他方选择默然从命。
听着韩信这话,吕布那原因不解而瞪大的眼一转,黠然笑了。
这哪还不好办!
下一刻,吕布就得意洋洋地将腰间之物抽出,“啪”一下重重撇到矮桌之上,下颌高抬,难掩炫耀道:“韩兄可认得出此物?”
韩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惹得一愣,定睛一看,更是当场一惊:“大王这龙渊佩剑几乎从不离身,怎又到了贤弟手里?”
项羽所擅兵器虽多,然其手中最为深爱、亦最为闻名者,当属饮血最多、重得数人方可抬动、仅由霸王使来可挥洒自如的霸王枪。
霸王枪之下,即是眼前这柄龙渊宝剑了。
上回贤弟凭此龙渊剑代大王行事,既可慑服十数万守军,虽大多需归功于那一箭之威,龙渊却也功不可没。
龙渊剑倘若叫旁人得赐,多将小心翼翼供起来,真要日常佩戴,也必是极其谨慎,以免有了磕碰,或是遭胆大贼人盗取。
韩信又哪能想到,这龙渊剑到了他贤弟手里,当真就只是一把剑了。
吕布上辈子过得最好的那几个月里,什么奇珍异宝、绝世神兵不是任他挑选?早养出一副挑剔得厉害的眼光。
他觉这龙渊握着份量正好,不似寻常长剑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每挥下去,总叫他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身里也使不出个几分。
现有这柄自身颇沉、还削铁如泥的龙渊剑在手,他乐得将再瞧不上眼的那把普通剑给赏了身边卫兵。
不仅大大方方地将龙渊剑每日别在腰上,用起来也毫不含糊。
若非韩信面露为难,他压根儿就想不起这龙渊剑更为要紧的象征了。
见稳重冷静如韩信,也被这憨子赐物给惊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吕布更是得意洋洋,嘴角翘得老高,眉眼弯弯道:“见过此物,兄长不会还认为此事难成吧?”
韩信:“……”
吕布这会儿的确是信心十足。
毕竟前阵子那憨子可亲口说过,除非是涉及中枢的要事才需先做商议,寻常事务,皆可自行做主,只需告知一句。
指挥关中军北上,自不可能是甚么难事。
他高兴地伸出一手,在矮桌上结实一拍,拍得震天响荡,豪气冲天道:“今日这主,就归老子做了!”
对贤弟一激动就满嘴“老子”的爽直之语,韩信可谓司空见惯,闻言只莞尔一笑,眉头并未皱上半分。
饶是知晓贤弟深得大王信重,他也从未敢想象过,多疑猜忌、用人唯亲如项王,竟真会对贤弟深信至毫无保留的地步。
韩信注视着静静躺在桌上的龙渊剑,认真地思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