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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增心如刀绞,  双股哆哆嗦嗦。
    他欲要痛心疾首地死谏一番,但一抬眼,却不禁犹豫了。
    昔日项羽的叔父项梁待他有知遇之恩,  而项梁兵败战死后,  他愧于未能及时劝谏住主公冲动行事,  遂投于项羽帐下,继续侍奉项氏四处征伐,  也好达成心中夙愿。
    他虽嘴上不说,  但心里早有几分将这年纪轻轻却已悍勇无双,  待他与一干士人皆是礼敬有加的君主,悄然视作了自家子侄般的存在。
    他追随项羽多年,自能看出,此刻的陛下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  眸底却满溢着柔和与幸福。
    唉!
    到底是年轻气盛啊!
    范增心下一怮,顿生不忍。
    他微微侧过头来,默然看向每当陛下犯浑时,总毫不含糊地挺身而出,  不惜数次武谏,为众所周知的忠骨铮铮的奉先。
    奉先此刻对他虎视眈眈,维护陛下决策之意尽显,赫然不觉此有不妥之处。
    唉,罢了!
    范增长叹一声,深揖一礼。
    他俯身行礼的那一刻,还因震撼而失了言语的群臣,亦明白了他默从皇令的决议。
    他们不着痕迹地互看一眼,虽都稀里糊涂,却谁也不肯当那出头鸟,纷纷默然下拜,表示顺从之意。
    尽管还不知那闻所未闻的皇后,究竟是何等天姿国『色』,方叫陛下如此猴急。
    但陛下心意已定,最受倚重的一文一武亦已予以认同,他们何来反对的立场?
    ——纵然反对,亦是无用。
    泱泱楚国,唯有陛下与这一文一武的二人,方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群臣心知肚明的是,虽说在吕大将军屡屡武谏下,陛下的『性』情已非是昔日骄横刚愎,手段也不复残暴嗜血……
    但陛下终归是那天下无双的悍勇猛士,也是朝中最说一不二的至尊——如今坐拥天下,铁了心要纳合心意的人为后,自是无人可以阻挡。
    他们予以批评指责,也不过徒劳,只将惹得陛下生厌,叫自个儿倒霉罢了:以陛下曾经的骄横『性』子,保不准要叫他们当场留下印绶滚出去。
    见群臣纷纷下拜,项羽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紧迫盯着范增的吕布,半天没等来下文,倒见这范老头儿脸『色』变幻万千,末了连连叹气,似识时务地认了。
    他才将不知何时提起的心放了下来,暗舒口气。
    高娶个婆娘,真忒的费劲儿!
    这辈子可再整不起第二回 了,着实消受不得啊。
    吕布胡思『乱』想着,微一松懈,就叫项羽给当着众人的面攥住了手。
    项羽气定神闲地宣布了散朝后,就带着心爱的人,光明正大地往内殿去了。
    这一幕落入众人眼中,顿时又引起万千猜测。
    ——那叫陛下心醉神『迷』,非卿不娶的奇女子,莫非是吕大将军的族人?
    他们好奇归好奇,最多只需候个三日,一切即见分晓。
    但对被陛下委以重任的叔孙通而言,可就是度日如年的煎熬了。
    他不敢在将迎来大喜之事的陛下前哭丧着脸,但回到府中,他纵是绞尽脑汁,也根本理不出究竟要简至何等地步,方可在三日后就能办帝后大婚。
    哪怕是民间稍殷实点的人家纳新『妇』,少说也得筹备个十天半月啊!
    可怜叔孙通枯坐半日,终是不敢夸大,唯有硬着头皮进了宫。
    他怀里还揣着刚刚写就的章程,求见陛下。
    他不敢违背陛下旨意,但豁出『性』命,恳请宽限几日,也比卡在那太过要命的三日后要好。
    一听是负责大婚仪式的叔孙通求见,对此显然极为重视的楚帝,立马便让卫兵予以了放行。
    换做平日,叔孙通必得感到受宠若惊,而此时他却只觉有苦难言。
    尤其一想着一会儿要说的话,他便觉步步似行走在刀尖上般痛苦。
    当他心惊肉跳地入了殿,正要开口时,便愕见陛下的寝宫外殿中……竟还有一人。
    那人自是他还神情恍惚时、被项羽于众目睽睽拉走的吕大将军。
    吕布身前一张矮桌,上头有酒樽一只,身边还摆着几只已空了的酒坛子。
    这会儿白皙的面皮泛红,一贯锐利的虎眸也微微涣散,怎么舒服怎么摆的长手长脚透着疏懒闲散的气息。
    相较之下,楚帝身前的矮桌虽也有酒樽一只,却似未曾碰过,仍是满满的。
    在他入殿前,陛下怕是正与吕大将军小酌着。
    项羽淡淡看向叔孙通:“何事?”
    叔孙通闻言一凛,一狠心咬牙,就将来意给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
    粗略一听,见大多涉及皇后冕服、迎嫁仪仗等章程,项羽眸底微『露』茫然。
    却未打断叔孙通的陈述,耐心听着。
    待叔孙通讲完了,项羽方难掩莫名其妙道:“奉先在此,何不直问?”
    这话一出,顿换叔孙通一头雾水了。
    陛下娶后的事宜,怎要问吕将军?
    他愣愣看向面『色』越发红润,目光『迷』蒙,还冲他打了个酒嗝儿的吕大将军,不禁晕乎乎地嘀咕道:皇后……莫不是吕大将军的族人?
    但他只曾听闻,吕大将军为那百年一遇的奇才隐士,孑然一身的无牵无挂,莫说姊妹,连族人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