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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有以上顾虑,富察福晋第一时间打发管事请了太医过府为寒苓看伤,自己也到冬院自我检讨:“原是我催着爷过来的,上回不是遇着你的小日子吗?谁能料得到咱们爷竟然这般大意,实在是教你受委屈了!”
“福晋,您不用说了,今天的事儿也不算什么,哪怕主子娘娘问起来,奴婢也只认是自己不留神烫到的。”寒苓顿了一顿,紧跟着补充道,“福晋,奴婢是不知道几时得罪到王爷教他厌恶到这般地步,您是慈悲人,愿意容奴婢做一个王府的闲人,这样安安静静地待着挺好。您若有心省下王府的一份例银,奴婢自然会有自己的去处——”
富察福晋大为惊愕:“年纪轻轻的,你怎么能有这样的念头?”
“福晋,咱们说句到家的话,奴婢如今长到十五岁上,从父母算起,是没有得到一个人真心相待的,早先与主子娘娘亲近,阿玛先就担心奴婢为家族引祸;额娘是指望奴婢嫁个乘龙快婿提携阿玛和弟弟的前程,万岁爷和主子娘娘——不怕教您笑话,当年奴婢是真心把他们——,想来后头的事儿您有风闻,咱们王爷当着一院子宫女太监欺负奴婢,并不是他对万岁爷和主子娘娘不尊重,而是看清了奴婢在圣人心中的份量。”寒苓泪如雨下,“话又说回来,哪怕奴婢是坤宁宫的三等宫女,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吧?”
富察福晋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爷是喜欢你,又因和亲王吃醋,所以才失了分寸——”
寒苓摇了摇头:“福晋,早先给和亲王治伤也不是出于奴婢的本意,身为皇家的奴才,自然找不到讲理的衙门,说了这样一些话,不是奴婢白诉委屈,总要教您安下心来,就算万岁爷与主子娘娘真为奴婢的事儿说了什么,您也不用放在心上,哪怕后日死在宝亲王府,将爷说一顿骂一顿就过去了——当然了,您放心,奴婢不寻短见,您和主子娘娘好歹舍了这样大的地方容留奴婢安身,奴婢挺知足的!”
从冬院出来,富察福晋擦着眼角问秦嬷嬷:“刚听她这样一说,我心里怎么有些不得劲儿呢?”
秦嬷嬷劝道:“主子,您就是心忒软、人忒善,她如今的处境又不是您酿成的,何必为不相干的人多思多虑。再说了,别看她如今貌似可怜,万一哪天回心转意朝爷身上使劲儿,现今的高格格说不准还得倒退一射之地,为二阿哥着想,您可千万别干养虎为患的傻事儿。”
富察福晋点了点头:“再说吧。”
宝亲王府的女主人是顾全大局的,不意还有一群想要将潜在威胁扼杀于摇篮之中的女诸葛意图利用推波助澜的方式除去寒苓这个极有竞争实力的对手。
当着儿媳的面,那拉皇后倒没有对自己的外甥女多行关照,寒苓规规矩矩站在富察福晋身后,除了外貌灼人眼球,只论气场,几乎就是没有存在感的小宫女一枚。
出乎意料之外,率先发难的是和亲王府的大当家吴扎库福晋。
四岁的和亲王府大阿哥永瑛与寒苓关系不错,他还惦记着找她要点心吃,留意到寒苓的手伤后跑到额娘跟前报告新闻:“额娘,寒苓姑姑也不乖,我的手背让树枝划到了,才这样一道小伤口,寒苓姑姑的比我长多了。”
“嗯?”吴扎库福晋向富察福晋笑道,“四嫂,我有谢礼送给府上的那拉格格,您看能不能叫她到跟前说几句话呢?”
富察福晋无法,转头吩咐寒苓一声:“你到前面来吧。”
接下来就是套路了,先问:呀,你手怎么伤的这样厉害?是烫伤的吧?怎么伤到的?答曰:喝茶时不小心溅到的。责备:你真是太大意了!自我检讨:确实是毛手了。切入正题:我隐约听着,说是有人看不惯你给我们王爷调制药膏,故意拿开水烫的你不能动作,这些个小人,不是挑唆我们爷和四哥的兄弟情分么?再一说,整个宝亲王府,除了四哥四嫂,谁能跟你动用这样的私刑——四嫂可是最慈善不过的人了。尴尬的乱入者:弟妹玩笑了。
吴扎库福晋也是没法子:由她大包大揽地为寒苓伸张做主,总好过弘昼在圣驾面前朝着宝亲王挥拳搏命。
那拉皇后已经开了金口:“苓丫头,你过来!”
拉着手细看了一回伤痕,那拉皇后一句话没问,转头吩咐侍立的宫人:“斐俞,取中宫笺表来!”
众人无不吃吓:中宫笺表是圣旨无法驳回的皇后懿旨,一般只能在皇帝失德,或者施行内廷仁政时由皇后在千秋寿日发出,自那拉皇后正位坤殿以来,除了放阴出宫,中宫笺表几乎变成了摆设一样的存在,今日忽然传用,自熹贵妃以下无不起身站立,都怕顶头上司的大招是冲着自己来的。
待等宫人准备妥当,那拉皇后向富察福晋示意:“由我口述,你来替女官执笔吧。”
富察福晋慌忙起身答应 :“是!”
那拉皇后沉吟片刻说道:“予蒙圣祖皇帝恩陲,以冲龄之身作配当今以为嫡福晋,积今往算,足有四十四年矣!予负厚望,不幸无德失子,所以忝居凤位及于今日,皆仗当今长情体恤之故,予常愧惭,不能以此避位,恐伤当今之英明。然自雍正九年大病而愈,予实无精力担负六宫礼仪,幸有贵妃裕妃忠意帮扶,予可稍卸掖庭重任!熹贵妃钮祜禄氏出身满族大姓,因孝恭仁皇后择选入侍潜邸为格格,圣祖皇帝尝赞福荫广大,又有诞育宝亲王之大功,自今岁中秋以后,可代病予摄行六宫事务,或予大痊,自可复免辛劳,恐内外因此生疑,或言当今宠妃凌后、或度贵妃因子骄横,失予本意反为不妥,特以笺表传外,晓喻内外命妇知闻,钦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