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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苓点了点头:“你今年——有二十三了吧?”
高琳直起腰来:“主子娘娘圣明。”
“七年了——”寒苓转身吩咐张雷,“教内务府查一查,昔日悼敏皇子夭折,长春宫、咸福宫、英华殿各处都有多少宫人仍因连坐受罚,元凶遗身俱作白骨,上天有好生之德,活着的就积一积德行罢!”
张雷试探着请示:“主子的意思是——”
“拟中宫笺表,昔日慧妃高氏悖逆,常在张氏、赵氏皆行赐死,助凶之人亦受严惩,各宫宫人,纵使无辜,俱发辛者库、浣衣局受罚,本宫体察上苍好生之德,于十二阿哥百岁之期恩放彼等出宫,倘有为难之处——”寒苓顿了一顿,“咱们还有多少银子能用?”
成霜回道:“不加内帑银,您的宫份加上宗亲王的俸禄、九阿哥和十二阿哥的月例,约莫还有八九万两富余!”
寒苓微微一怔:“这么多?”
成霜赔笑道:“虽说主子出手大方、宫中不留余财,架不住咱们宫里的进项充裕,宗亲王一年的俸禄有两万两白银、两万两禄米,这注进项头两年是放在景仁宫支取的,自去年为始方教宗亲王自行做主——”
“既有这一节,你取五万两出来,教朱升收着,今后毓庆宫走礼,让永玺自行主张即可。”寒苓递补前言,“恩释出宫的宫人,每人赏赐五百两安家银子,这笔钱从景仁宫支取也便是了。”
张雷等人磕头行礼:“主子娘娘慈悲普渡,奴才代遇赦宫人叩谢主子娘娘救命恩德。”
寒苓看了高琳一眼:“让四格去天然图画见我。”
四格颇为尴尬:“弟弟想着这不是什么大事,随口安置了她,后头一时着忙,便忘了回给姐姐知道——”
“混账!”寒苓大为震怒,“身为内务府总管、圆明园大臣,私留外放宫女进园当差,一旦传扬出去,你的前程还能保得住么?”
四格格无言以对:“是弟弟大意了。”
寒苓稍抑怒火:“我已拟了恩放获罪宫人出宫的笺表送去驾前,皇上不日便有回复,届时高琳出宫,你找块吉地厚葬了她吧!”
四格大吃一惊:“姐姐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意思。”寒苓冷哼一声,“高氏获罪,原是咎由自取,皇上与两宫太后若是知悉诈她认罪的证物出于我的指使,富察家便要为悼敏皇子的死因横生猜忌,我也脱不去推波助澜的嫌疑,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难道还用我来给你分说明白吗?”
四格忙道:“姐姐,慧妃用风筝计,高琳是不知道内情的。”
“这话跟我说不着!”寒苓站起身来,“我竟不知,咱们国舅爷竟然生出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四格低头不语:“姐姐,弟弟只是于心不忍——”
“所以,好人教你做,不干净的事儿当姐姐的亲自动手。”寒苓把手一挥,“就这样办罢!”
四格傻了眼:“姐姐——”
寒苓径往西暖阁而去:“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成霜有些摸不着头脑,趁着寒苓给永璂喂奶,试探着向她问道:“主子,您不会是真的有意赐死高琳吧?”
寒苓反问道:“你主子是过河拆桥的人吗?”
成霜愈发不解:“那您刚才——”
“于景仁宫而言,高琳可留可不留,既是如此,我当然不愿意平添罪孽,她必死的理由只有一个——”寒苓眯了眯眼,“如果四格为了救她执意求情,我自然不能留她活在世上。”
成霜恍然大悟:“您是怕他步了三爷的后尘?”
寒苓苦笑道:“孝懿仁皇后的亲弟弟隆科多,先帝继位时何等尊耀显贵,获罪时触犯众怒以致众叛亲离的罪过只有一条——那就是纵容侧室宠妾残害元配嫡妻。孝靖皇后在时,多少外臣将我与端敬皇后一体而论?费尽心血隐忍至今,总算熬到今日,哪怕只有一丝苗头,我也不能让兄弟子侄在这上头引人非议、损及名声!”
成霜点了点头:“咱们舅爷谨小慎微,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宫女与您顶撞争执。”
“再说吧。”寒苓拍了奶嗝儿,把永璂放到悠床上去,“贵妃的面子要顾及,皇太后把我比作武瞾,我总不能把淫乱宫闱的武三思纵出来。”
走了披蓑衣的,紧跟着又来打伞的,皇后选在十二阿哥的百日宴恩赦被贬的宫人出宫,负责筹备筵席的讷里只得到天然图画复核上意:“内务府调了旧档,九阿哥百岁时还在孝靖皇后的热孝之内,若是比照宗亲王旧例操办,似乎过于盛大了一些,内务府不得章法,共推奴才请问懿旨,奴才——”
“行了!”寒苓打断道,“并不是什么大事,既有前例,还照永玺的百日操办也就是了。”
“这——”讷里略感为难,“宗亲王百日时,万岁爷明降旨意,开筵席次应照圣祖朝二阿哥承祜办理,承祜为康熙爷嫡长子,十二阿哥——”
寒苓反问道:“照你的说辞,永玺出生时我是皇贵妃,永璂出生时我是皇后,他们两个是不是也有嫡庶之别?”
“奴才不敢!”讷里更想翻阅悼敏皇子的旧档,但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不免有诅咒十二阿哥的嫌疑,只得采用曲线救国的法子委婉劝谏姐姐,“奴才愚见,十二阿哥与宗亲王有长幼之别,倘若百岁筵席太过盛大,万岁爷便有偏爱幼子的嫌疑,于十二阿哥的声誉也有妨碍,请皇后娘娘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