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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不敢!”寒苓欠了欠身,“太后是祖母,对孙男弟女自然多些宽容,臣妾毕竟是永瑆的嫡母,子女不教、父母之过,不拘淑嘉贵妃是否失职,所谓死者尊大,臣妾也指摘不得什么,如今虽做严慈,不过尽己所能,以求亡羊补牢而已。”
皇太后勉强抑制怒火:“只你会教儿子,连哀家也说不得了。”
寒苓不软不硬地回道:“臣妾忝为皇子嫡母,便是有所不足,到底要勉力而为,不拘亲生异腹,哪个不好,抹黑的也是万岁爷的脸面,臣妾岂不辜负万岁爷与皇太后的信重。”
太后气结:“你——”
这篇话不能深究,崇庆太后敲打儿媳:当今皇帝是她的亲生儿子;寒苓亦不让步,直接暗示:教养子女是嫡母职责。在座的众人哪里听不出其中的机锋,无奈四妃推聋作哑、六嫔噤若寒蝉,哪有一个敢出声搭话?澹泊宁静的氛围陡然凝重起来,寒苓眯了眯眼:“舒妃、令妃。”
二妃应声起身:“主子娘娘。”
寒苓淡淡说道:“本宫任重,永珹永琰可是交给你们二人亲自教养的,若有永瑆这样的事儿传到本宫耳中,本宫自然回禀皇上太后,对阿哥的将来另做安排。”
二妃唯唯称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皇帝年愈五旬,膝下共有九位皇子,除永玺、永珏、永璟为中宫嫡子,永琪、永瑢早已归附景仁宫,永璇残疾,永璐、永琰为双生子,现剩一个永珹,自淑嘉贵妃薨逝,舒妃恨不能教全天下都知道自己不幸养了一个不学无术的荒唐儿子,这样细数一遍,皇后果然不必再看哪个的脸色行事,不怪有当面顶撞皇太后的底气。
妃嫔们想到的事儿,皇太后不可能想不到,一念及此,立刻旧话重提兴师问罪:“哀家若没记错,后宫已经四五年没有再添子嗣了吧?”
“皇上有了春秋,臣妾的意思,今后还该更加注重保养才是。”寒苓笑道,“非是臣妾不贤,连皇长孙都已娶妻成家,不过两年,太后便要五世同堂,与孝惠章皇后比肩了,后宫能锦上添花更好,便是无缘,太后也算是十全的有福寿星了。”
太后掐住手中的念珠:“你会说话,也是一碗水端平的公道嫡母,可惜阿哥们没福,永琪永瑢永璇比永珏都要年长,永珏已经有了儿子,倒不知几时能听到他们的喜讯。”
寒苓挑一挑眉,愉妃便向太后赔笑:“臣妾该为永琪向太后请罪,他若把主子娘娘的教导放在心上,臣妾不知已经抱了多少孙子孙女。永瑢已经出孝,想来再过不久便能向太后报喜,可惜了八阿哥,还要等一等才好为皇家添子添丁。”
虽是无心,这番话又有影射婆婆无视孝期礼制的嫌疑,太后心疼耳鸣,勉强没有倒仰过去。
众妃嫔都有一本账算:如今的后宫,真真切切变成了皇后的天下,自今以后,皇太后大约只有高坐养老的份了。
民间俗语,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个儿去,皇太后恰巧是孔子之寿,哪怕有孝道倚仗,谁知能再活几年?前朝后宫,早早晚晚都是那拉皇后的囊中之物,哪个是傻的,愿意为了皇太后跟未来的大当家对着干?她不能把婆婆怎么样,收拾一个妃嫔还不像碾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崇庆太后也自上火:到了今日,能有资质与皇后一争的,只得愉妃、舒妃、令妃三人而已,愉妃是不用指望了;舒妃家世最好,又有皇子傍身,本是制衡皇后的不二人选,可惜是扶不起的阿斗,丢了早年的傲气,如今跟景仁宫的哈巴点子西洋狗也没有太大差别,连永珹都被带累坏了名声;令妃——这件事的引子其实就在她儿子的身上。
寒苓很快重申宫规:谁敢妄议皇子格格,查出实证,立刻交给慎刑司打死!
过继出去也是自己的亲弟弟,永璇无法,只能打发福晋向天然图画递了请安牌子。
寒苓倒是直言不讳:“你额娘做了许多错事,有皇上知道的,也有皇上不知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劝阻皇上不对她夺谥追贬吗?”
永璇躬身说道:“是皇额娘赏赐儿子的体面。”
“这是其一。”寒苓眯了眯眼,“身处后宫,哪有不争、哪有不斗的道理?你额娘不是善茬,我也未必就是清白如纸的人。所以会做那样一些出格的事儿,七八分的原因是受了人家的挑唆利用。”
永璇默然不语:对于这一点,他其实是心中有数的。
“皇上的儿子不少,只你一个在人□□故上明白一些,我也不必遮掩,永瑆出嗣不是我的意思,他有如今的结果,倒使我了却了一桩心事,再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先帝的名声,一大半是毁在了自己的手足身上,乾隆四年四十六谋大逆,我与永玺命悬一线,直到彼时方才体谅先帝难处,永瑆聪明,我却不愿意看着他因为被人利用,变成第二个阿其那。”寒苓顿了一顿,“在你们兄弟身上,我敢指着祖宗说问心无愧,永璟是我生的,送命的毒药差一毫没送进他的口中,我忍着,也不是心胸宽大不愿计较,都翻出来,永璋、永瑢、你,还有永瑆,兄弟四人结怨火并,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皇阿玛如何自处?我没想让你们领情,但永瑆若还觉得委屈,你去问他,要个什么结果才能觉得满意?”
永璇叩头告罪:“永瑆糊涂,平白辜负了皇额娘的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