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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珏忙道:“额娘,儿子真的没事儿。”
寒苓当场撵人:“诊了脉,先去沐浴,我让他们预备膳食,你吃饱了睡一觉再说!”
永珏含笑应承:“儿子谨遵额娘懿旨。”
背着儿子一打听,永珏竟是一路跑死了四匹马才在今天赶到苏州,等他吃饱喝足后由御前回到内苑请安,少不得被亲妈训斥了一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不知道珍重自己,可曾把我放在心上么?”
永珏嘻笑一声:“额娘,您小瞧儿子了,儿子比老虎还壮呢。”
寒苓摇了摇头:“皇上说什么了?”
“阿玛指望儿子做和事佬呢!”永珏敛收笑容,“额娘,您还生阿玛的气呢!”
“口无遮拦!”寒苓眯了眯眼,“永珏,你额娘原本不过是八旗吊尾、镶蓝旗下五品官家的格格,因为家中与孝齐宪皇后有一些瓜葛,机缘凑巧入得先帝耳目,屡获皇上恩典,因椒房之宠,贵为国母之尊,辉发那拉氏一门双公,子弟尚主,内有王妃,这是多么大的恩典,你觉得我有委屈,那是把我当作了你阿玛的妻子,你如果把我当作爱新觉罗家的奴才,大约就不会这样想了。”
这番话有些冲击永珏的三观:“额娘——”
“你呀,除了出生时艰难,二十年来顺风顺水,哪里会有不足的地方。”寒苓微微叹息,“你看祁婉,和你是嫡亲的表兄妹,她是把你当丈夫多一些还是把你当主子多一些?”
永珏略不自在:“额娘,儿子说您跟阿玛的事儿呢!”
“你阿玛已经算难得了。”寒苓点了点额角,“身为天子,多疑是本性,往短处说,我自乾隆十年总管六宫事务,迄今已有二十多年,都知皇后精通药理,皇上却未曾因此对我生出防备之心,三十多年夫妻,朝夕相处几千个日夜,他丢一回鱼我就该记恨不满——那可就太有气性了。”
永珏无言以对,过了良久方才说道:“阿玛还册封您最不喜欢的令妃母做了贵妃。”
“我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难道还要像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般拈酸吃醋么?”寒苓站起身来,“永珏,你是读过书的,咱们不提前朝,只说家史,自taizu皇帝立业关外,迄今一百五十年,可有一位后妃像额娘一般生育四子三女么?”
“那——”永珏转了转眼珠,“额娘,儿子大老远来了,您不预备一桌家宴给儿子接风啊?”
“今晚你去陪陪皇上吧,出了容嫔的事儿,他嘴上不提,心中还是在意的。”寒苓皱了皱眉头,“当初平定西北,兆惠阿谀上意,把她掳来孝敬皇上,亲族兄弟皆有厚赐,不意还是出了这样的岔子,你四哥是不能多嘴的,永璟小,姐妹们不便出面,只能由你去开解一二了。”
永珏答应一声,因又问道:“额娘,儿子也见过那贱人几回,没觉得她有什么异样,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向阿玛下毒手了呢?”
寒苓说道:“容嫔曾为小和卓木之妻,因小和卓木蓄有反意,恐容嫔族人获悉风声,因此才将发妻休弃,据其族人招供,容嫔原有一子,随母养于外家,其后小和卓木反叛,容嫔族人内附,因车马不足,将容嫔之子遗于乱中,容嫔私逃寻子,为兆惠追回,其子失于战乱,这才留下了今日之患。”
“原来是这样!”永珏仍有疑虑,“可容嫔已经入宫几年了,她想行刺阿玛,难道不是有很多机会吗?”
寒苓解释道:“容嫔因族人选送入宫,彼时只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寻回儿子的下落,和亲王在容嫔身上搜到一封信,字迹都模糊了,和亲王猜度,这应该是容嫔收到儿子确切消息,心中不忿,所以做了傻事。”
永珏就不言语:“当初就不应该留下回部那些祸害,教阿玛平白受了这样一场无妄之灾。”
寒苓嘱咐儿子:“皇上已经派和亲王回京,会同永琪秘审容嫔族人,这些都是和亲王递回的消息,赶到御前,你就不要多问了。”
“儿子晓得!”永珏抿了抿嘴唇,因又说道,“儿子的意思,出了这样的事,上上下下人心惶惶,我们姊妹大半在此,若能摆一桌家宴,种种惊吓误会都能就此揭过,不知额娘意下如何?”
寒苓扬了扬手:“我累了,你去罢!”
永珏不敢强求:“儿子告退。”
寒苓确实有些心力交瘁。
按照原来的剧本,容嫔行刺案的内情是这样的:皇太后和令贵妃找到了容嫔的儿子,以此为要挟,让容嫔进行一次不成功的行刺活动,将所有矛头都指向皇后和已故的兆惠,直到最后关头,“真相”被完全揭露,皇太后没脸、令贵妃进冷宫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然而,寒苓必须吸取淑嘉贵妃事件的教训,一则如果自己还是这起事件的唯一受益者,很难不引发众人猜疑;二则时机不对,令妃刚晋位就获罪,想说没有皇后的手笔也是自欺欺人的行为。
有基于此,寒苓决定删繁就简,把剧本修改为“容嫔痛失爱子,因此心智大乱、弑夫谋君,也搭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这件事搭进去了三个无辜的人。
一个是曾经受容嫔托付,秘密为她寻找儿子的老仆人,他在明面上是因年迈体弱、心悸而死——当然,他是不得不死,如果这个人在谋逆案后被查到,寒苓就白忙活了;第二个是寒苓安插到容嫔身边的“钉子”,她与昔日的常纨扮演了相同的角色,如今已殉主而去;第三个就是容嫔本人,为了儿子,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