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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玉弟子:“……!?”
“娘亲!不要打我娘亲!”
“娘……痛,救我……我的手,我的腿都去哪里了,他们为何动不了了?我不想死啊,娘,救救我们……”
两个桥桩不断传来孩童的呜咽之声,有男有女,互相交错在一处如魔音贯耳,好似千千万万个人同时在哀嚎,越来越尖锐,越来越高亢,最后撕裂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尖啸——
“我不要祭桥!!”
与此同时,打颤的沈莲儿难以遏制的仰天尖叫了起来,有些黑洞洞的眼眶缓缓流出了两行血泪,喉间咔咔的异响中,传出了断续的字词:“……孩子,我的……孩子。”
看样子,桥桩里的两个小鬼,便是她被活埋的孩子了。
沈莲儿姿态扭曲的疯狂爬了过去,像是从摇篮中抱起婴孩一般,先后将两个四肢几乎要粉碎的小鬼抱了起来,千言万语,唯有血泪千行。
肖桃玉眸光复杂的看着三只鬼撕心裂肺的哭成一团,蓦地忆起自己从小到大没没爹没娘,记事起,身边便唯有一个面若冰霜的师尊,要知道,师尊再好,也比不过女性对孩子独特的照拂和关怀。握剑的手紧了紧,旋即她扭过头去,依然是一派冷淡疏离的模样。
仿佛方才黯然神伤的人不是她肖桃玉一般。
两只小鬼几乎已成森森白骨,依稀挂着血肉的断臂攀上母亲的脖颈,嗷嗷哭道:“娘!”
这一幕看得人恶心又难受,百感交集。
也不知哭了多久,沈莲儿怀抱幼鬼来到众人面前,歪扭的匍匐在地,狠狠一磕头,有些局促的将掉到地上的眼珠安了回去:“多谢肖姑娘出手相救,为我母子三人昭雪!我……我没什么大本事,但若是姑娘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提出来!”
“……”肖桃玉见同门面无血色又要作呕,沉默了一下,“不必。”
“姑娘还真是侠义心肠,此恩必报。不过……这个畜生,我要带走了!”沈莲儿露出几排密得吓人的牙齿,狰狞笑了一下,河岸另一边从地下破土而出两条水草,一把将张有才给卷到了地下,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内。
须臾间,这鬼森森的母子三人也一溜烟的滑进了河中,水面咕嘟冒了个泡,就再不见鬼影。
“沈莲儿去哪了!?”
“这水鬼跑了!”
“该死,我们来便是为了除祟的,怎能让这畜生溜走?”暮遥猛然回神,拔剑要刺向河中,“张村长还在她手中,这不是有去无回了吗!”
肖桃玉横剑在前,冷声道:“张有才罪有应得,村中祸害因他而起,即便是他回了村,也没命活下去了。”那些平白无故吃了几年饥荒的村民们必要除之而后快。
“带你这丧门星出来果真没好事,真不知掌门怎么会收你这榆木脑袋为徒!”暮遥恨不能剑锋一转,将眼前之人捅个对穿,狠狠骂道,“你将泰安桥炸了,以后村民怎么往来?可别告诉我,你不打算在秉玉山修仙,打算来镇中搬砖了!”
这位师姐自小到大都嫉恨肖桃玉是慕渊真人的弟子,因为这个,多次众目睽睽之下对肖桃玉吹胡子瞪眼,十四岁那年……甚至将她推下了秉玉后山的流光寒潭,若非有人相救,她便要驾鹤西游了。俩人这些年你打我,我反击,谁也不让着谁。
肖桃玉并非圣人,年少气盛,更是爱恨分明,面对意欲取她性命之人,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她八风不动的道:“张有才离去,厄运散尽,桥可重修,船可渡河,有何不可?。”
那人气得要死:“你上下嘴唇一碰说得轻松!好好的安泰桥让你给炸没了,村民们……”
“欺辱遗孀,活祭襁褓婴孩,致使一家三口惨死。”肖桃玉冷冷打断,“他们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愚昧混沌,眼睁睁目睹一切发生,人人皆帮凶!”
暮遥一时噎住了。
好似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掌门的寒凉霸道,更有种说不出的气韵,仿佛那颗心永远都可以岿然不动。
暮遥烦透了这小古董,冷嗤:“顾头不顾腚!”
肖桃玉克制了一下情绪,烟眉轻攒,道:“有仇报仇,本就理所应当。”
在场弟子纷纷陷入沉寂,的确如此,这些村民各怀鬼胎,妄图借他们之手彻底镇压亡魂,不仁不义,白白辜负了秉玉弟子的满腔赤诚,秉玉仙山并非是善恶不分的门派,断不会为了蝇头小利做出那种为虎作伥之事。
年岁尚轻的弟子们这次稀里糊涂的下山,若真错怪好“鬼”,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到那时秉玉才俊辈出的传说,恐怕就只能是个传说了。
“好啊……”暮遥看了她一眼,眼角眉梢尽是讥诮,“好一个有仇报仇!肖桃玉,可真有你的,不愧是掌门首徒,风光无限!我们俩的账,算是没完了!我告诉你,将来若是真有你受千夫所指的那一天,你最好也同今日一样坚定!”
有人见她气势汹汹转身就走,忙御剑过河跟了上去,问道:“师姐你去哪?”
暮遥头也不回:“废话!自然是去告诉村民,他们营生往来的桥没了,然后收拾东西回山了!你们这群蠢货还站在这里,是打算亲自给人造桥还是去将水鬼追回来?”
那群弟子就算不是这位师姐的追随者,基本也都随波逐流的跟了上去,纵然心底里是赞同肖桃玉的做法,可面儿上却没有搭理那位的意思——毕竟那水鬼见了都要叩拜的冰冷模样,委实让人不敢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