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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渊真人轻轻颔首:“拂梅门为何多一人?”
这些大事小情一般都由魏心何来处理,那人处事妥帖,八面玲珑,慕渊真人对他很是放心,听这些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天生笑面孔的魏执事道:“据说是领队弟子疏忽,误加一人,拂梅门弟子们全部抵达秉玉才发现此事。”
一旁坐着的秦鄂长老拍了拍大腿,哈哈一笑:“这小丫头片子成群的地方,办事就是不靠谱!多了一个人还能发不现?”
“秦鄂长老,”满冰心弯了弯嘴角,笑得一片暖意温柔,眼底却是暗流汹涌,“此话未免太以偏概全了。”
“哎呀呀呀,忘了这儿还坐着一位女子了……”
慕渊真人有些心烦意乱,挥手道:“罢了,三月修学都快结束了,争这些全无意义,还有其他要禀报的事情吗?”
“有的。”魏心何道,“拂梅门为感谢秉玉教导有方,送来黄金千两。”
慕渊真人:“……”
“咋呀?这是来下聘礼?”秦鄂双眼一瞪,“拂梅门可真是财大气粗,我们秉玉除了弟子和掌门长得水灵以外,也无甚礼品相换,这样吧魏执事,你点几个镇妖塔里的妖兽来,下次送到金陵去,给他们的弟子练练手!”
慕渊真人目光微微一凛,道:“秦鄂长老,你若对此事如此感兴趣,不如你也随妖兽同去金陵?”
“哎……”他立马堆出一张笑脸来,说话间肥肚子一起一伏,仙鹤流云带都快撑破了,僵硬的转移话题道,“掌门啊,过几天桃玉也跟着试炼去,你可有给她开小灶?”
其实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谁人不知秉玉掌门最是大公无私?
当年对待肖烽,可谓是毫无情面可言,时人议论纷纷,更有甚者,说他要将肖烽等人培养成只知降魔、不知人情的斩妖傀儡。
原以为会换来一声怒骂,谁知那人却认真的摇了摇头,回答道——
“没有。”
慕渊真人闭了闭眼:“这孩子与他父亲一般倔强,行得正坐得直,即便如今我想偏袒她,她也决计不许不公之事发生。”
满冰心掩唇一笑:“掌门这些年来可真是变了,这算隔辈亲吗?”
她道:“时至今日我可都还记得,掌门当年将这孩子抱回来的情形。”
当年妖龙祸世、妖孽横行,大战过后渐渐海晏河清,满冰心长老得知掌门要去辽东城一趟,顺便拜托他去帮自己带一包桂花糕,她本以为掌门会随意吩咐个弟子前去购买,没成想掌门竟有闲情雅致,亲力亲为了。
而卖桂花糕的老夫妻一个肺痨,一个眼盲,下定决心似的将一个酣睡的襁褓婴儿抱了出来,他们不知掌门贵为剑仙,只以为他是个条件好的侠士,便哀哀切切的央求他收这孩子为徒,只要让她一辈子平安就好。
掌门竟然答应了。
当时看到老夫妻抱出孩子的时候,慕渊真人表情淡淡的,全都当着拯救芸芸众生,将孩子带回去。
直到满冰心无语又无奈的盯着那睡去的婴儿许久,他才轻轻的道了一声。
“肖烽和陶忍冬那妖女的后人,生的还真不俗。”
满冰心好笑的看了眼包子似的小孩儿,心想,这屁大的孩子能看出来什么?
然而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掌门你说……说这是,是……”
慕渊真人深深的看着孩子,像是要从襁褓婴孩的脸上,看出爱徒的影子来。
“这是,肖烽的孩子。”
那襁褓中绣着一个形状说不上好看的桃子,因为一半针脚歪歪扭扭,不堪入目,活像是被小孩儿胡乱啃过,不过好似有人看不下去了,耐心的将剩下的部分绣好。杂乱无章者,出自那性情跳脱的妖女,而这熨帖的针线,必然出自肖烽之手了。
慕渊真人道:“这孩子就叫……”
——肖桃玉。
“她命里已有太多不公。”他道,“当初天下群妖忌惮她是肖烽之后,甫一来到秉玉仙山,妖孽便疯了似的攻上门来……害得她至今为人所诟病,弟子们明里暗里讽刺她是天煞孤星、丧门精,无父无母,又连累师门,这些话,我都听见了。”
可又苦于掌门的身份,无法因为那些人嚼舌根而惩戒。
秦鄂砰的一拍桌子,气得胡子倒竖:“哪个弟子心肠如此歹毒!”
慕渊真人:“大多数人都不肯善待她。”
秦鄂:“……”
可他们又能做些什么?以掌门长老的身份严加打压么?那样只会越来越加深众人对肖桃玉的误会罢了,
满冰心问道:“那掌门就打算一直这样瞒着她吗?”
慕渊真人:“桃玉十八岁命中有难都瞒下来了,还差这些吗?”
满冰心仍旧觉得此举不妥,但也无可奈何:“掌门这又是何苦?你总不能守着她一辈子,她是肖烽的女儿,骨子里流淌着肖烽的倔犟,迟早有一天,她会闹着要下山游历,若是与肖烽有旧仇的妖孽认出她,岂不是要一直纠缠?”
“她父亲太优秀了,放眼如今的修真界,依旧无人能及。”慕渊真人忽然轻叹一声,提及此人,心实惨伤,“她的身世若公之于众,不提旁人,就单单是她自己……恐怕也受不了如此落差。”
临风殿内陷入一阵微妙的沉寂。
慕渊真人原本低垂的眼骤然看向了殿顶,视线杀伐凛冽,似是要化作实质了:“凌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