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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鬼以为他这是来了雅致,纷纷悄悄引荐画师进来,云想阁愈发热闹。
“小……小的见过大人。”
第一个人间的画师两股战战、面色惨白的走上前来,一见周围尽是魑魅邪祟,哆嗦得连手里的画笔都握不住了,扑通一声软倒在地。
纳兰千钧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颔首道:“画。”
那画师在人间也是难得的丹青圣手,他鼓起勇气,颤颤巍巍的画完了那一副芙蕖图,云想阁的牛鬼蛇神们见了,纷纷拍手叫好,说这凡人有两把刷子。
然而下人呈上去,纳兰千钧垂眸轻扫了一眼,便啪的一展折扇,鲜血猝然喷涌而出,凡人画师叫都来不及叫上一声,便和这些乌泱泱的野鬼变成了同道中人,众鬼又惊又惧,一声也不敢吭了!
即便杀了人,但那白玉为骨的扇子上面纤尘不染,其上刻着一朵简单而又清丽的莲花,他缓缓说:“画得虽好,却并非本座所求。”
这小鬼王也真会胡闹,刚刚二百一十八年的大刑刑满释放,便在这云想阁折腾了起来,阴间众鬼几乎没有秩序,只跪伏强者,见纳兰千钧杀得如此开心,他们便也跟着振臂高呼,群魔乱舞。
一个晚上,他眼皮都不眨的便杀了一百来个活人丹青手,又将一百来个阴间邪祟画师给捏得灰飞烟灭了。
原因全都是一个,那便是他们画不出他想见到的莲花。
可是谁又知道他想见到的莲花是什么样儿的?
胡闹了一通,云想阁再度鼎沸热闹之时,那些个艳鬼已柔若无骨的攀在了纳兰千钧身上,羊脂玉一般的素手为了剥葡萄,喂给了他,媚眼如丝道:“少主……奴家往日便听闻少主英名,将那秉玉仙山杀得血流成——”提及旧事,纳兰千钧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少主!少主!”
“不好了!”
几个生得奇形怪状的小鬼奔了进来,惊慌道:“外面……外面来了好多阴兵,他们将云想阁团团包围了!现在还在往里涌!”
☆、骨灰
“阴兵!?”
那鬓佩红花的姑娘霍然起身,花容失色,惊道:“这……小鬼王殿下,那些阴兵是来抓您的吗?您、您要不快走吧……免得他们那边又多事!这边我们帮您应付!”几个姑娘立刻乱作一锅粥。
毕竟这纳兰千钧刚刚刑满释放,受到的规则限制诸多,今日便在这云想阁胡闹了一番,地府新添了数条冤魂,必然会惊动阎罗殿,抓这纳兰千钧回去兴师问罪。
然而那人却是不紧不慢地将美人拽回了怀中,捏住了她小巧的下颚,调笑道:“这么担心我?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家……奴家名唤花缨。”对上那张英俊无俦的容颜,姑娘当即红了脸。
台下众鬼听闻阴兵闯入,或是惶恐不安,或是怒发冲冠,唯独纳兰千钧还八风不动的岿然安坐,与美人调笑。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便听门口传来了人流涌入的浩浩荡荡之声,幽绿阴森的寒气刹那间遍布云想阁,无数披甲执锐的阴兵冲了进来,气势汹汹,好似要荡平这花楼一般,先前气焰嚣张的牛鬼蛇神们一概缩脖端腔起来。
“好吓鬼啊……”
“他们铁定是来找少主的……谁能打得过他们啊?少主能吗?”
“谁知道呀!他们这是来干嘛的?带了这么多兵……”
“那哥儿几个究竟要跟谁啊,往后阴间可就要乱了套了,这事儿可得趁早决定!”
月光杯轻轻一举,一杯辛辣香浓的美酒便下了肚,纳兰千钧顺势便握住了斟酒娘的素手,视线缓缓一勾,对上了台下怒不可遏的阴兵侍卫长,冷笑道:“如今连侍卫长都是生面孔了……本座果真走了太久,当真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少主。”面色阴沉的侍卫长行了礼。
但是他身后的无数阴兵宛如毫无六识五感的木头人,皆是一动不动,面色僵凝,这般态度,其实便能够看出这一行人根本没将纳兰千钧当作主子了。
“少主?”年轻俊美的高大男人摇摇头,惋惜道,“你们指的主是我父亲,还是他纳兰无妄?”
纵然纳兰无妄死了,如今阴间的所有阴兵厉鬼,按照礼法,仍旧隶属于纳兰无妄,尤其是这两百年来那老贼培养了不少拥趸,一个个死忠得不行。这侍卫长显然便是其中之一,听见纳兰千钧那样发问,他气得面目扭曲,强笑道:“……我们之所以称呼您为少主,全都是因为您是鬼王的侄儿罢了,您可切莫强人所难。”
“鬼王他老人家待你不薄,你却趁着他身殒,偷走他骨灰,纳兰千钧你究竟想做什么!?”阴兵里,忽然有一怒气勃发的小兵跳了出来,高声质问。
又有阴兵附和:“不错!你究竟将他的骨灰藏于何处,速速交出!”
眼见小鬼王不动声色,像是个办大事的人,云想阁里的众鬼顿时也跟着嗷嗷乱起哄:“哎呀!敢这么和少主讲话,简直放肆!”
“退下。”阴兵侍卫长呵斥了一声,亲自上前道,“少主,鬼王他老人家毕竟是你叔父,你总该让他入土为安。还请你……”他缓缓伸出了手,摊向高座之上的纳兰千钧,“将骨灰交出来。”
一阵阵金戈锐器的声音响起,整齐划一,好似拉满了的、紧绷的弓,下一秒便要追魂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