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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到如今他们背靠两座矿,他清了清嗓子,底气又十足起来:“大家陆续回城之后,若是家中有房屋损毁的,可到衙门登记,我们核实之后,会补偿修缮重建的银钱……”
他将城中的情形大致说了一番,先让这些百姓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回去之后看见血气冲天的渭州城受惊。
昨晚城中沦为了屠杀场,到了现在血腥气都还未散。
百姓们听说不仅打了胜仗,西煌十万人马还全灭了,虽然他们尚且不懂西煌十万兵马全灭所代表的的意义,但却无法阻止他们激动喜悦。哪里还顾上房屋不房屋的,有年纪大些的,想起曾经在西煌马蹄下受的苦,都抹起眼泪来。
在姜述与朱烈的安排下,城外的百姓们分批有序地回了城中。
待百姓都离开了,李凤歧才下马,大步走向祭台。
那里,叶云亭与老王妃静静站着。
“母亲。”李凤歧先向老王妃行了礼,接着目光便看向叶云亭,两人目光无声交汇。
“我乏的厉害,就先回去休息了。”老王妃瞧着两人的神色,眼神慈爱,没再夹在中间妨碍夫夫两个,叫倚秋搀着自己,上了后头的马车。
李凤歧深深凝着嘴唇干裂的青年,手掌抚上他的侧脸,低声道:“辛苦你了,累不累?”
“累。”叶云亭没有逞强,担忧一夜,他眼下阴影浓重,嗓音也有些干涩。
“我带你回去。”李凤歧说完,掐着他的腰,将他抱上了马。
叶云亭虽然瘦削,却身量高挑,并不算轻。但在他手上,却好像轻飘飘没什么分量。
“你休息一会儿。”李凤歧让他侧坐马上,将人按在自己胸口,用披风将他整个裹住。
眼前黑下来,叶云亭被披风整个罩住。单独隔出来的狭小空间里,除了轻轻的呼吸声,便只有李凤歧胸腔的跳动声。
一下一下,平稳而有力。
就好像他这个人一样,如山岳巍峨,沉稳可靠,坚不可摧。
叶云亭深吸一口气,鼻间尽是独属于他的气息,他眼皮往下垂着,就在这样的令人安心的气息里,疲惫地睡着了。
李凤歧控制着速度,带着他慢慢往回走。
落在后头的朱烈瞧瞧孤零零落下的季廉,唉了一声,一副“真可怜不过不要伤心习惯就好”的表情对他说:“看来那马车是给你准备了。”
——他们出城时带了两辆马车,一辆是给老王妃的,还有一辆他原本以为是给王妃的,但现在看来,是给王妃的小书童准备的。
季廉挠了挠头,“哦”了一声,收回目光,赶紧上了马车。
马车速度可比李凤歧要快得多,从他身边经过时,季廉趴在车窗上探头往外看,瞧见李凤歧垂着眼,神色十分温柔。
他放下帘子坐回去,心想也不枉少爷昨天费了这么大的劲儿。
李凤歧带着人回都督府后院时,就见穿着甲胄的叶妄兴冲冲的跑来,他脸上又添了两道伤口,左臂用绷带吊在胸前,走路还有点一瘸一拐,伤不少,但都不算重。一张脏兮兮的脸上喜气洋洋。
到了近前,他张口要叫人,却被李凤歧一个动作止住了。
“他睡着了,有什么事,晚些再说。”
叶妄低低“哦”了一声,把胸中的激荡兴奋憋了回去,看着李凤歧将人抱进了屋里。
“到了吗?”叶云亭睡得不沉,李凤歧将他放在床上时,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咕哝着问了一句,手却还抓着李凤歧的衣角没放。
真粘人。
李凤歧瞧着那只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如此想到。
“嗯,你继续睡。我守着你。”
似乎这话叫他觉得安心,叶云亭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又睡了过去。
他太累了。
精神紧绷了一夜,在见到了李凤歧后,便骤然松懈下来。
李凤歧就坐在榻边守着他,等他睡熟了之后,方才掀起他的裤腿,检查膝盖上的伤势。接人的路上,他听姜述说,叶云亭为了当好表率,以示诚心,在祭台前跪了整整一夜。
裤子卷上去,露出膝盖上触目惊心的淤青来,再往下,整条小腿都有些浮肿,应当是跪久了所致。
叶云亭肤色冷白,黑紫色的淤青在他腿上就格外可怖,李凤歧轻轻揉了一下,就听熟睡的人轻哼了一声,他顿时不敢再动,轻柔地将裤腿放了下来。
算了,先让他睡个好觉。
*
等叶云亭一觉醒来,天色已近黄昏。
李凤歧就坐在榻边,侧对着他正在看文书,修长的眉微微蹙紧,似乎不太愉快,但在察觉他的目光后,转过来,那不愉便尽数化作了温柔。
“睡醒了?是想先沐浴还是先用饭?”
叶云亭定定看了他几眼,准备起身时,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他的衣角。他恍然明白了李凤歧为什么坐在榻边看文书。
“先……沐浴。”在外城吹了一整宿的寒风,如今他只想泡在热水,将那种浸透骨髓的寒意驱散。
“我让人备好了热水。”李凤歧闻言将他打横抱起来,往浴房的方向走。
叶云亭一惊,双臂却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脖颈,耳尖烧红:“我可以自己去。”
“你腿还能走?”
听他这么一说,叶云亭才察觉了腿上传来的胀痛,确实有些难受,但也不至于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