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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别的孩子,肯定不够力气。
可嗒嗒是小猪,这力气不是盖的,手一扯,就将她的腿往后一拽。
周老太被拽得差点使不上力气,提起脚就要去揣嗒嗒。
然而这一脚被嗒嗒躲开。
老太太自己脚下打滑,摔了个屁股墩子。
她疼得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捂着自己的屁股,骂骂咧咧的。
可越骂,她的声音越微弱,最后就倒在地上,疼得直嚷嚷。
……
许广华还在地里干活,就听见有人跑过来,喊他赶紧回家:“你娘被你俩娃打了!她现在疼得浑身直抽抽,大夫都已经去了!”
这一声,让地里大多数社员们都打了个激灵。
许家大房那俩娃才多大,能打得过一个大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太太本来年纪就大了,腿脚还不利索,那许年看起来瘦弱,毕竟也已经八岁多了……
难道许家大房教出来的孩子,就真这么不孝?
几个社员们跟老队长请了假,说是要去许家帮帮忙,得到同意之后,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冲向许家。
周老太在家里“哎哟哎哟”嚷嚷得厉害,不仅让隔壁一个大婶给自己请了赤脚大夫,还让她把村干部们都喊来了。
宋德荣这两天忙,但还是抽空来了一趟,他到的时候,村支书与妇联主任都已经在了。
周老太哭天抢地:“村干部,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这俩娃趁着我不注意,一下子就把我往地上推,我运气好,也就是磕着骨头,要是摔瘫了,那可咋整?”
宋德荣一怔,转头看村支书:“你到的时候咋样了?”
村支书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村支书来的时候,周老太已经倒在地上了,俩娃面面相觑,但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内疚自责的表情。
而后赤脚大夫一到,将老太太搀到炕上,仔细检查一番,说是她后腰的骨头磕着了,脚踝也扭了,得好好养着。
“这真是俩孩子
推的?”宋德荣还是不相信,问道。
周老太抹了一把眼泪,指着许年说道:“是这兔崽子推的我!”
嗒嗒的小脸气得挤成一团:“哥哥没有!我推了!”
妇联主任江梅连忙蹲下来,拉着嗒嗒的手:“你还这么小,怎么推得动你奶?”
“我力气大啊。”嗒嗒懵懵地说,“但我没推倒,是她要伸腿踹我的脑袋,不小心自己摔倒的。”
周老太平时虽是个欺软怕硬的,但好歹是孩子们的奶奶,难道真抬腿揣孩子的脑袋?
这三言两语之间,大家便没再将个小丫头说的话放在心上。
难道真是她哥哥推的?
一道道目光落在许年身上,他站在原地,虽不出声,眼神却毫不闪躲。
周老太知道怎样才会让村干部们站在自己这边,边说道:“我就是来看看孩子,看他成天抱着书本,在学什么。可他以为我不愿意让他去上学,用力地推了我一把。我也就是个老太太,哪能和这半大小伙儿比力气?这孩子不是在身边养的,性子就是拿捏不准,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竟然这么野。”
周老太俨然一副弱者的姿态,一只手捂着自己的伤处,一只手拍打着炕,歇斯底里地吼:“家里三个孩子,我尽心尽力,好不容易三个孩子都拉扯大,现在当奶了。没想到儿子养好了,现在反倒要被孙子打!”
妇联主任虽善于调节这些家事,但老太太这样撒泼,她一时也架不住。
其实即便许年不开口,他也已然落入众矢之的。
村干部和听见动静来的一些个老头老婆子都在议论,说这孩子一点都不孝顺,对长辈不恭敬也就罢了,居然还动手。
村支书实在没办法,满屋子找了个遍,最后看见躲在屋里的许妞妞。
他赶紧把她喊出来:“妞妞,你看见是谁推你奶的?”
许妞妞傻了,表情看起来痴痴呆呆,可还是抬起手指头,戳了戳许年。
周老太冷笑:“这样的孩子,还想要去上学念书?我看就别浪费这钱了,赶紧让老队长给他带走,在公社里好好学怎么做个人!”
“婶子,这么小的娃,公社可不收。”妇联主任想要缓和气氛,便笑着说道。
可不想周老太瞪了瞪眼睛:
“我找老队长问过了,一个人能有俩工分呢!村长,你就说句话,你让这孩子跟着上公社改造思想,这事就算了。”
“这是你们的家事……”宋德荣哭笑不得,为难地说。
场面僵持着,议论声时不时响起,嗒嗒便一直站在许年身旁,像在玩“老鹰捉小鸡”一般,摊开短短的手臂,护着他这只“小鸡”。
许年想起自己过去在顾家时的种种。
不管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是被教训的那一个,有时候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但为了少挨骂,他还是要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
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无休止地质问。
许年看得出,周老太的火气就是冲自己来的,眼看着现在大家非要讨个说法,他是不是必须认了?
他沉默了,心底有些委屈,咬了咬唇,刚要开口,却听外边传来一道浑厚的说话声。
“不是我儿子干的。”
许年一愣,望向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