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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杨老太,看她们假惺惺的作态,这么多人围着她们劝说,她真是一口黄牙都咬碎了。她每天半夜能听见她们起床做吃食,那香喷喷的馒头味,油滋滋的萝卜糕,她又不是死人,也就骗骗这些没见识的罢了!
一开始只是做吃食,半夜三更馋得她肚子咕咕叫,最近几个月是踩缝纫机,“嘎吱嘎吱”的,吵得她睡不着。
当然,准确来说是嫉妒得她睡不着,眼睛都快红出血了,天天踩缝纫机也不见她们穿两身新衣裳,这不明摆着的嘛,肯定是做来卖啊!
她让杨爱卫骑墙头上观察了半个月,可院里也不见多块碎布头,要不是崔家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人在,她恨不得钻进去看看,她们到底在干啥!
这不,她屁颠屁颠追上民兵队的,她得带着他们,把崔家翻个底朝天!就是掘地三尺她也得挖出她们那见不得光的营生来!要说崔建国怎么会被盯上?还不是她告诉杨发财的,段书记一走可就没人给他们保驾护航了。
崔家人一看,哪还有不明白的?这糟老婆子坏得很啊!
刘惠想想就来气,连带着周树莲也被她瞪了几眼。
周树莲现在是有儿万事足,抱着杨秋生,正跟张爱国的老婆坐一起说悄悄话呢。她在隔壁自然也知道崔家熬油费火的动静,隐约也能猜到,可黄柔有她的把柄,她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她现在是看见杨发财就恶心,怎么可能跟他一条心整崔家?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还巴不得崔家越过越好,气死杨发财和婆婆,她也就不用日日夜夜提心吊胆了。
想着,满眼慈爱的看了看怀里的小儿子,又看了看不远处高大英挺的张爱国,她真恨不得立马,原地跟杨发财离婚,好投进情郎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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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妹看了会儿,瞌睡又来了,毕竟大半夜没睡觉,她哒哒哒跑进叔叔屋里,踩着小板凳爬上炕,躺下后还能自个儿拉被窝盖上。
你说这丫头讲究吧,她又没心没肺直接睡人家里的床,说不讲究吧,她又别人吃过的东西都不吃……唉,叔叔的炕好暖好暖呀。
而且,被窝上能闻见一股淡淡的肥皂味儿,很像那天叔叔军大衣上的味道,让她很舒心,很安心的感觉。
外头,每多耽搁一分钟,崔家人的心就提得越高。民兵队总也不回来,可消息却没断。村里腿脚快的半大孩子,以李宝柱为代表的,趿着双破鞋子来回飞跑。
虽说“飞跑”吧,可他鞋子实在太破,补丁累补丁依然保不住鞋帮子,鞋底也薄成了一张纸,后跟那儿早磨穿了,只剩个大洞。为了保住岌岌可危的鞋帮子,他得减小撒丫子的幅度,又想快,又不敢快,两只筷子腿中间像夹了个鸡蛋……别提多滑稽了!
众人哈哈大笑,可笑着笑着吧,低头看看自个儿的鞋,不也好不到哪儿去?都是破破烂烂的,名义上是布鞋,实际跟草鞋也没啥区别。
反观崔家,从老太太到几个妯娌,谁不是厚厚的暂新的黑布鞋?那鞋帮子上一个补丁看不见不说,黑布还贼亮贼亮的,看着就让人觉着暖和。里头每人还穿着一双棉袜,虽然是打过补丁的,可那也是保暖的啊!
更别说那几个丫头,人脚一双纳了棉花的靴子,谁看了不眼红?
人就是这么奇怪,一开始崔家突逢噩耗时,大部分人都同情安慰她们,可现在一看这几双让人眼红的布鞋,心里那点同情好像也没了,一个个急着问李宝柱:“找到没?”
“找到啥?”
“有多钱?”
李宝柱歇了口气,一愣,“没找着啊。”他倒希望啥也没找着呢,不然崔春晖的大伯就要被劳教了,说不定还得坐牢挨枪子儿。
“啥?!”
“怎么可能?!”
“好宝柱,你看清没?都找了些啥地方?”
甚至,还有人小声问:“地窖找过没?”
不说崔家人对这一百八十度转变适应不来,就是李宝柱这样的半大小子,也愣住了,大咧咧问:“咋滴你们还希望找到点啥呀?”
“嗯哼。”
“咳咳。”
大人们仿佛集体犯了咽炎,装模作样不敢接茬,毕竟,她们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可作为多年同村,崔老太也爱给人主持公道,没少帮过其中几家,这是赤裸裸的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啊。
“我就说吧,我男人只是去赶集,还投机倒把,投他老娘嘞!还想上家里搜赃物,有本事挖他祖坟去啊!”刘惠双手叉腰,得意坏了。
姜还是老的辣,婆婆这波东西藏得好!
“彩鱼啊,你好好看看,这都是些啥人,以前你爸爸在家,哪家有个重活脏活不是他去干的?现在你爸还没死呢,就全都翻脸不认人了!”
刘惠把小彩鱼抱着竖起来,故意指了一圈。
谁被她指到,都臊红了脸。
刘惠是给她点阳光就能灿烂的人,当即愈发“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人不如狗”的骂起来,别看她不识字儿,可骂死人来那都是用成语的!
渐渐的,快两个小时,民兵依然没回来,李宝柱也没带回消息,大家都知道,今儿是搜不到“证据”了。以民兵队的做事风格,要真有收获,早大张旗鼓的闹起来了。
果然,远远听见喇叭声的时候,那两只“大公鸡”垂头丧气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