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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心思各异的小屁孩,抱着狗篮子,屁颠屁颠的跟在龙葵身后,出了花鸟市场,胡峻推上自行车,进了不远处一条小巷子,七弯八拐的走了十来分钟,终于来到一扇木门前。
龙葵敲敲门,“小毛,看看我给你把谁找来了。”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齐耳短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土黄色的解放装,“龙老来啦?赶紧进屋坐。”
龙葵大摇大摆走进去,冲门口不敢进来的兄妹俩招手,“快进来,不用怕,你们叫伯娘就行。”
“伯娘。”
苏兰章亲切的答应一声,摸了摸幺妹的脑袋,“快进来玩儿,这是你们的小狗儿吗?”
眼神不动声色的打量他们一眼,男孩海魂衫破破旧旧的,但人很精神,女孩的裙子很漂亮,但也起毛边了。关键俩人都是白白净净的小脸,浓眉大眼,不难看出来,两个都是干净孩子。
“是哒伯娘,老奶奶送我们的哟!”
苏兰章笑眯眯的,把狗篮子接过来,领他们进院子,堂屋里有好几个人在说话。
“还在教授呢?”
“可不是,天天休息不好好休息,尽把时间花在教徒弟上,也没见他教出个……嗯哼,瞧我又啰嗦了,您老稍坐。”她进厨房去倒开水。
听见“教徒弟”,龙葵的眼睛在幺妹身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这是一座两进的小院子,每进四间请砖瓦房,靠墙根种了许多花儿,有美人蕉,月季,菊花,还有许多兰花。全都绿油油红通通的,明显是精心照料的。
看见这么多漂亮植物,幺妹就忍不住想跟它们说话。不过,想到妈妈的嘱托,她还是忍住了,她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不能再暴露自己,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苏兰章很快端出三个搪瓷杯,两杯茶水是给龙老和胡峻的,一杯甜甜的白糖水给幺妹:“来,小姑娘,伯娘这儿也没啥好东西。”
“谢谢伯娘。”跑了半天确实渴了,幺妹双手接过来,“呼呼”的吹吹,小口小口的抿着,真甜呀!还能吃到白糖粒儿,伯娘真大方呀!
“思齐睡着了?”
苏兰章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神色暗淡下来,“嗯,好容易能睡一觉,我们都不吵他。”
果然,堂屋里几个人虽然很生气,但都很克制的,按捺着说话声,生怕吵到谁似的。幺妹眨巴眨巴眼,她知道,小彩鱼睡觉的时候,她们说话也是这样哒。
这个“思齐”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小朋友叭?
龙葵叹口气,“唉,青山医院那边怎么说,还是不收吗?”
苏兰章几不可闻的“嗯”一声,似乎是不愿多提。
幺妹不知道他们说什么,胡峻却眸光一动,青山医院可不是普通医院,是阳城市唯一的精神病医院,里头“住”的都是脑子有问题的人……当然,准确来说,是“关”,不是“住”。
来到陌生的院子,小狗狗们总会不安,它们“呜呜”的叫着,想要找到熟悉的“巨人”,可摸索半天没找到不说,还被院里的大公鸡吓得“旺旺”叫,芦花大公鸡对它们来说也是庞然大物。
“嘘,小土豆咱们不能吵到别人睡觉哦。”
“旺旺~”
“嘘,小花生你也不乖,当心我晚上不给你们喂好吃的啦。”
……
然而,小地精的威胁对它们来说毫无威慑力可言,四只路还不怎么走得稳的小狗子,跌跌撞撞四散跑开。
幺妹急得不要不要的,抓住这个跑了那个,按住土豆,花生溜了,把她一张小脸急得通红,又不能大声呵斥它们,只好东跑跑西追追,累得她气喘吁吁。
哼!一点儿也不乖!臭狗子!
她跺跺脚,气哼哼的,转头向胡峻求助,可怜兮兮的:“哥哥,你看它们不乖……”
胡峻无奈的笑笑,跑过去帮她捉狗。
他们身后,苏兰章问龙葵,“这两个孩子是……”
龙葵笑而不语,“小毛不是要教徒弟?你觉着他俩怎么样?”
苏兰章笑笑,摇头,“我也看不出来,我啊,做做饭扫扫地就成,你们老爷们的事我不懂……我啊,只盼着思齐哪一天要是能……能……”她抹了抹眼泪,泣不成声。
龙葵叹口气,“罢了罢了,也别老愁以后的事,要能教出两个好徒弟,就是你们去了,徒弟也能替你们送终。”
“我不图送终不送终的,反正人死如灯灭,身后事我也看不见,我就是心疼我的思齐……只要有谁能看顾他两分,给他口吃的,别让他病死饿死就阿弥陀佛……”
苏兰章正是毛皮(李自平)的妻子,在市文化馆当清洁工人,老两口结婚多年只有一个儿子,名叫李思齐。
李思齐长得高高大大一把人才,读书写字干活啥都优秀,是“别人家的孩子”,关键还打得一手厉害的乒乓球,从小到大都是校乒乓球队的顶梁柱……这不,才十六岁就已经代表区里参加市级比赛,拿到单人第一名双人第三名的好成绩!
这么小的年纪,这么高超的球技,大家都说他就是小“荣国团”,以后说不定也能当一把乒乓球世界冠军,被主席和总理接见呢!
可惜,就在市级比赛获奖的当天晚上,奖杯还没捧回家呢,一群文革造反派闯进他们教练场地,毫无缘由的叫嚣着把教练老师揍了一顿。其他人看他们背着枪,绿军装绣红星,都不敢阻拦,可李思齐的父母都是文化人,在书法这一行里那都是受人尊敬的老师,从小家庭氛围也是教育他“尊师重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