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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不会太可惜了?”
黄柔也附和的叹口气,“没办法,孩子太小,我整天忙工作也不忍心。”
当妈的更能理解当妈的心情,“可不是,我这三个当初……要不是被逼无奈,我也不舍得啊,尤其秋萍,放她一个人在牛屎沟,我真是想起来就心疼……尤其最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黄柔不得不低头凑过去。
原来,张爱国自从被撤职后万事不顺,大河口没他的立锥之地,牛屎沟的社员也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为了他的大锅饭,多少有能力的社员都跟着吃不好穿不暖,虽然集体账户上的钱是多了,可他都以要留着买粮种化肥为由,都不让动。
钱分不下来,大家敢怒不敢言。
现在可好,他不是公社主任,也不是生产队队长了,社员们立马闹着要分田地,不吃大锅饭了,只要能分开各家干各家的,哪怕饿死他们也愿意!
家家户户上张家闹,张爱国贪污的钱还没吐出来,咋分?情急之下,他居然想出把秋萍嫁出去换一笔彩礼钱的打算。
要知道,张秋萍跟幺妹同岁,也才十七岁不到啊!他居然想把她嫁出去换钱退赃款,真是比畜生还不如!
幸好张秋萍也不傻,自从知道爸爸的打算后就找机会偷偷跑外婆家,告诉了妈妈。于是,黄英叫上几个哥哥嫂嫂和本家几十号亲戚,带着棍棒锄头冲到张家去,可怜的张爱国旧伤没好又添新伤,连他爹娘老两口也没能幸免,打得鼻青脸肿。
还放话说,他要是敢再打秋萍的主意,就去市公安局告他包办婚姻,破坏婚姻自由,强迫未成年少女不到法定年龄结婚……虽然农民们也说不准确具体词条,可“市公安局”的威力已经深深植入张爱国的内心。
他屁不敢放一个,就让黄英带走了秋萍。
“黄老师,我今儿来就是想问问,你们厂还招工不招?”黄英非常不好意思,厚着脸皮问。
黄柔一愣,“你这年纪的女工厂里应该已经够了,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也知道,我一个人做不了主,不如……”
话未说完,黄英就急忙打断了她,“不是不是,不是我,是我家秋萍,我想给她找份工,省得回家去吃嫌气,不拘好赖,让她有口饱饭吃就行,等过两年给她寻个合适的婆家,我这心事也就了了。”
黄柔彻底傻了,她没记错的话,秋萍跟幺妹是同年生的吧?甚至秋萍还比幺妹小几个月嘞!
“秋萍上工,也太小了吧……”还是童工吧,虽然这年代没有法律规定不能使用童工,可道义上说不过去啊。
“不不不,不小了,你别看她年纪小,其实力气可大嘞,田间地头啥活计她都会,甚至手脚比我还快嘞,不信我让她进来你看看?”急忙着就要招呼闺女进屋,她先是嘱咐她别进来,乖乖在门口等着的。
不是她没良心,而是她在娘家也讨不了好,几个哥哥嫂嫂虽然基本的大忙是会帮,可这年代谁家也不好过啊,他们况且自顾不暇。本来,三个哥哥合力给秋兰供上大学,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现在又多了个秋萍,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了。
出来干点活儿,也不图挣几个钱,主要是让她有口饭吃,有个住的地方,省得让嫂子们看了不高兴。
只有这样,以后找婆家的时候嫂子们才会出力,她们认识的人多,眼光也好。
黄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黄英却误会了,“真的黄老师,秋萍只是年纪小,其实干活很能吃苦的,绝对不会偷懒……当然,如果她敢偷懒,你们只管打她,教育教育她,我不心疼,我感激还来不及……”她实在是太急了,急得说话间口水喷出来。
喷到黄柔衣领上,她的脸红透了。
太丢脸了!恨不得用手给她擦干净。
黄柔却恍若未见,只是疑惑的问:“秋萍难道就不打算念书了吗?她才十六岁啊。”
黄英的神色黯淡下来,“念……什么书,她只念了一年初一就辍学了,现在念什么也跟不上。”不然,哪个当妈的不想闺女有出息呢?她的秋萍,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黄柔沉默片刻,“你问过她的想法吗?”
黄英神色有点尴尬,但也没撒谎,老老实实说:“这,还真没有。”
黄柔冲楼上喊,“幺妹,带秋萍下来吧。”
正在吃东西回忆过家家的小姑娘们,立马哒哒哒跑到堂屋来,“妈妈你找秋萍什么事呀?”
黄柔不回答,只是笑眯眯的看着秋萍,“你只读到初中一年级?”
“嗯。”秋萍不知她为什么这么问,不过幺妹的妈妈可是全牛屎沟最有文化最招学生喜欢的小黄老师,她不会撒谎的,“是的黄老师,不过我记性好,现在还记得勾股定理。”
“真的吗?”
秋萍立马“勾三股四弦五”的背起来,这对于只念到初一,又失学三四年的孩子来说,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君不见,多少人自从参加繁重的体力劳动后,所学早已还给了老师!
而且,黄柔老师当久了,有些学生一看眼神就能看出来她对知识的渴望。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发现秋萍看着幺妹的书包和胸前的团徽十,脸上一闪而过的渴望与羡慕。
那种羡慕不是对书包和新衣服的,而是对书包里的课本,那是满载知识与学问的纸张……是对命运的不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