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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滩边上有不少妇人正在清洗衣服被褥,还有几个小娃娃,在稍浅的河滩上踩水捉鱼,看到卢秀玉带着俩妹妹过来,几个和卢家相熟的妇人对着卢秀玉寒暄了几句。
“大娘,我的伤早就好了,再说了,我也闲不住啊,这不,家里的长辈和妹妹们心疼我,还给我派了两个帮手呢。”
卢秀玉笑吟吟地应道。
说话的这些大娘未必有什么坏心思,可有些话传来传去就容易变了味道,比如刚刚那两句话,对方的本意可能是夸赞她勤快,关心她的伤势,可也能被理解为卢家的孙辈里只有她这个姑娘能干活,家里的长辈也不心疼她,伤还没好全呢,又让她来割猪草了。
卢秀玉的成长经历复杂,她知道语言有时候也能伤人。
于是她四两拨千斤地回答了她们的问题,特地提点出她身边的两个堂妹,意在告诉大家自己的伤好全了,家里人和两个懂事的妹妹都体恤她,今个儿陪她一块来割猪草了。
卢秀玉足够小心谨慎,在远远看到人群的时候就把背篓还给了二堂妹,因此这会儿三姐妹看上去整整齐齐的,正如她所说的那样,两个年幼的妹妹是过来帮忙的。
“诶呦,刚刚还真没注意,那是你二叔和三叔家的闺女吧,长的可真俊呢。”
那些人倒是一早就看到了卢家三孙女卢秀心,可还真没看到站在俩人身后的卢宝宝。
不是说卢老二家的闺女岁数更大一些吗,怎么看个头,大的那个反倒更像是妹妹呢?娇娇小小的,一团孩子气。
村里见过卢宝宝的人不多,因为这个懒馋的丫头一点也不喜欢动用除了嘴巴以外任何一个肢体器官的活动,这几年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村里倒是一直有她漂亮的传言,可其他没见过的人觉得一个六岁的丫头又能漂亮到什么程度呢,恐怕都是言过于实。
直到现在看到了真人,才知道那句老话说得对,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乡下人的形容词有些匮乏,他们能想到的最高褒奖就是临县送子庙观音娘娘座下两位童子,唇红齿白,一团福气,这卢家的二孙女长的比那童子还讨人喜欢。
而且那丫头看上去性格也十分的好,红润的嘴唇向上弯弯,一直都噙着笑呢,人的心都让她笑软乎了。
没想到卢家那俩人嫌鬼憎的玩意儿还能生出这样一个集天地之灵气的孩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歹竹出好笋?这样乖巧的娃娃怎么偏偏投身到了徐娇娘那个懒婆娘的肚子里。
而且这闺女一看就是勤快的,小小年纪就背着那么大的竹篓陪着受过伤刚刚痊愈的堂姐来割猪草,光凭这一点就知道这孩子和她那对爹娘不一样。
一时间,她们对卢宝宝的印象大好。
卢家姐妹毕竟有任务在身,那些妇人也不好拉着姐妹几个说太多话,只是寒暄了几句就放行了。
在三姐妹离开河滩去了更远一些的河坡后,唐家秀才娘子端着一大桶衣服来到了河边,身后还跟着一个清秀的男童。
唐家在三档口村那也是说得上名号的人物。
在宗族意识浓厚的古代,尤其是乡下地方,人丁越兴旺就意味着他们在当地的话语权越高。
比起那些动辄生六七个孩子的人家,卢家的子嗣并不算多,卢老屠这代生了三个儿子,已经是难得的多产。可是因为卢家不论男女各个人高马大,加上村里人多养殖牲畜,还得仰仗卢家的屠户,因此绝大多数人家都不敢得罪卢家的人。
唐家在村里是个例外,唐家的先祖一百多年前迁居到了三档口村,娶了当地的女人勉强融入了村子,但是这么多年,唐家世世代代都是一脉单传,在村子里除了姻亲,再无其他亲友,因此受了不少欺负。
直到这一代唐家的当家人考中了秀才,这才拔高了唐家在村里的地位,一下子让唐家成了村子里少数几家不能招惹的人家之一。
说来也是奇怪,三档口村有着好山好水,靠着肥沃的土地、资源丰富的群山以及那一条临村的官道家家户户都过着宽裕的生活,可这样的好山好水却没有培养出几个会念书的人物。
从李朝开国起,近百年来整个村落只出过一个举人,考中秀才的也屈指可数。
到了这一代,三档口村拢共也就出了两位秀才,其中一位就是唐家的当家人唐茂才。
唐茂才考上秀才的时候才二十四岁,这对于读书人来说,还正值壮年,村里所有人都期待他考一个举人出来,到时候谋个一官半职,好成为村里人的靠山。
可天有不测风云,唐茂才三十岁那年去府城参加乡试,谁知道半路惊了马,他从马车里摔了下来,摔伤了肋骨,最后命是保住了,却也留下了后遗症,从此变得体弱多病,根本负担不了连日科考的压力。
唐茂才的科举之路算是断绝了,唐家为了供出他这个读书人几乎耗尽了家底,加上他伤了底子,常年靠补药养着,花费不菲,于是唐茂才回了乡下老家,在三档口村开办了一间私塾,靠着束脩勉强维持生计。
村里人都敬重这位读书人,加上村里不少孩子都在唐家私塾里念书,在三档口村,谁不给唐家人几分薄面。
这会儿过来的妇人就是唐茂才的媳妇,跟在那妇人身边的则是两人的独子唐定元。
“小秀才公又来陪你娘洗衣裳啦?真是个孝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