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不论如何,对小主来说倒不算坏事。”抱住安抚她,“如今人人的注意力都在选秀上,不会注意到小主。这事由别人来提,小主反而能彻底摘出来了。”
然而莺美人不这么想。
在她的设想中,曹皇后一定会反对选秀,被皇帝厌恶,而在她的干预下,选进宫的秀女肯定不会太出众,自己就还有机会。
现在皇后自己提出来,那她肯定不会在选秀的事情上做手脚,选进来的人只怕个个出众。
到时候,莺美人再想出头就难了。
这么一想,莺美人又开始惶惶不安起来。大概是情绪太紧张,没多久她就开始觉得小腹坠痛,身体不适。宝珠见状,连忙让人去请了俞医士过来。
结果这一诊脉,却是叫人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莺美人真的怀孕了?!”甄凉乍然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吃了一惊。
大概是后来的莺妃并没有儿女的关系,她完全没有想过还有这样的可能性。毕竟桓衍的后宫,嫔妃怀孕的几率本来就低,生下来的也很难养活。所以最初的计划里,就没想过百灵儿能怀上。
谁知她这个人,或许真的有几分运道,明明只是爆出个假消息,偏偏就弄假成真了。
这种事情不能声张,宝珠要留在莺美人身边照看,所以是俞医士亲自过来汇报的这个消息,听见甄凉问,便道,“虽然月份尚浅,但起码有七分准。”
宫里的人说话都不会说满,七分准已经可以当成十分来听了。
甄凉还在震惊之中,桓羿没有刻板印象,倒是接受得更快,问道,“胎相如何?”
“十分稳妥。”俞医士道。
莺美人真的怀孕了,他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宫中到处都是眼睛,要弄虚作假并不容易,现在是没什么人关注,万一被人注意到,他可能兜不住。也是因为桓羿说过不会真的拖到月份大了,他才同意配合。
现在一切都是真的,无论后续如何发展,就都不用担心了。
桓羿和甄凉的想法也是一样。
既然是真的怀上了,那么这个孩子无论生与不生,就都可以布置得更加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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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 自污之法
在一般人的印象里,皇宫像是一个内外分明的地方,高高宫墙将所有人都关在其中,上至帝王后妃,下至最卑贱的宫女内侍,等闲都不会出来一趟。但是,任何有人的地方,自然就会滋生出特权。
宫中大多数人确实难得出来一趟,但其中,并不包括如桓安这样的大太监。
何况就在前不久,桓衍顺利地在朝堂上通过了新的政令,收回先帝当年留下的旨意,重新恢复太-祖朝时的旧例之后,龙心大悦,不但赐桓总管可以在宫中穿朱紫之色、配金鱼袋,更是赐下了一栋位于皇城附近的大宅。
桓安是如此,那些身份跟他差不多的大太监们,也都是如此。
不过桓安无论任何时候,都是宠辱不惊的,虽然宅子里奴婢和美人齐备,各种陈设更是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好东西,但他大部分时间,还是留在宫中当差。
当然,他在宫中的住处,除了地方稍显逼仄、不好正大光明地蓄养美婢、只能让小内侍服侍之外,也不比宫外差什么。
不过今日,桓总管难得出现在了这栋属于他的宅子里。
这是一栋三进大宅,主人要回来,整个宅子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到处都是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不但将宅子打扫一新,更做好了各种迎接的准备。
但桓安进了门,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便转头问身边的人,“人在哪里?”
“回干爹的话,关在后面二进的偏房里。”跟在他身后的大汉连忙道。
此人名叫张霸,生得虎背熊腰,自幼练出了一身好武艺,平日里好勇斗狠,在京中与人械斗,被下了狱。后来桓安入宫,需要在宫外布置一些人手,便费了一番功夫把人捞出来,张霸有了靠山,便干脆认了这个干爹,从此便安心替他做事。
桓安点点头,大步往二进走,不一时便来到了偏房之内。这里被改造成了一处刑堂,一个人正被吊在墙上,旁边燃着一个大火盆,架子上放着数十种刑具,看着就令人生畏。
所以桓安一进门,还未来得及开口,那被吊着的人已经鬼哭狼嚎了起来。
桓安眉头不由微微一皱,“用了刑?”
“没有。”张霸也是吓了一跳,但旋即反应过来,“只怕是总管威严太甚,不必用刑他就愿意招了。”
“嗯。”桓安应了一声,“那就让他招。”
被吊着的人闻言,再顾不上别的,连忙一股脑儿将所有的事都和盘托出,“上个月确实有人拿着银子过来,说是要买灯谜的答案。他出价不菲,我一时鬼迷心窍……当真不知道他买了答案之后要用来做什么啊!总管饶命,小人知错了!”
桓安被他吵得头疼,抬手拧了一下眉心。
这人是个京中有名的才子。说是才子,但都是歪才,策论经义之类一一概没有兴趣,倒是诗词歌赋上有几分灵气。他是贱籍,本就不能科考,所以倒将精力都放在了诗词歌赋上,倒也博得了一点小名声。有这样的名声在,平日里也就能做些替人代笔的事,收几个润笔费。
宫中今年的灯谜,倒有一大半是请了几个跟他差不多身份的人出的。因是众人在一处出题,所以他连别人出的也都记住了。
后来有人找上门来,他贪图重金报酬,便将这些题目尽数卖了。
这都是宫中要的东西,要说这人不知道买了题目去做什么,那就是笑话了。不过在他想来,无非是为了借机在皇帝面前露脸,本来也不是什么正式的考试,只要做得不过分,别一个人就把所有的灯谜都答出来,也别让平日里根本没有半分这方面才能的人去答题,想必也不会有人追究。
哪知收到的钱刚刚花完,就突然有一群人闯进他家里,把人绑到了这里。到了也不审他,就直接吊起来,不给食给水,周围都是刑具,如此过了一夜,直接就吓破了胆子。
当下将那买灯谜的人的体貌特征交代得清清楚楚,连人家的鞋子用的什么料都没漏下,更不用说他还跟着人走了两条街,把马车上的徽记记下来了。
——这也可以看出他不老实,早就给自己留着后手呢。但他本意是打算等对方成事了,若有机会再去讨赏,或是将来再次合作。却没想到,如今成了保命的东西。
桓安静静地听了,直到他再说不出什么来,这才转身出门,一面吩咐人照着线索去查,一面对张霸道,“此人不能留。”
无论这才华是真是假,既然在陛下面前显露了,陛下也信了,那就必须是真的,不容许有任何意外和差错。
“儿子知道。”张霸拱手应了,转身进屋。
桓安就在门口等着。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但片刻后,张霸就走了出来,朝他微微点头,“干爹,都处理好了。”
“咱家这就回宫了,这里你警醒着些。”桓安道。
张霸顿时露出苦脸,“干爹难得回来一趟,不再坐会儿?这年都要过完了,儿子还没给您磕头呢,再说,这宅子置办时费了不少力气,干爹还一次都没住过……”
“知道你的孝心,不过规矩不可废,陛下那里也还等着咱家回话,留不得。”桓安淡淡道。
张霸倒是机灵,“这派出去调查的人还未回来,干爹不如等人来了,得了准信再走。”
桓安想了想,也就没有再拒绝。
张霸引着他到了最后一进的院子,这里早就收拾妥当,一进门便是暖意扑面,两位美婢上前服侍桓安脱下了外头的大衣裳,把人扶到榻上,又奉上香茶果品。从始至终动作轻缓,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桓安喜欢这样的清静,倚在榻上,面上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又有人送上蒲团,张霸磕了头,亲自捧了茶盏送到他手上。又换了两个婢女过来,一个站在一侧,为他按摩头部,另一个跪在脚踏上,替他揉捏腿脚。
等这一盏茶吃完,身体松泛了,外头的消息也就送来了。
“徐国公主糊涂了。”桓安抖了抖手里的纸,感慨了一声。
他说这样的话,丝毫不违和。不过徐国公主说是太-祖的族妹,其实年纪和女儿差不多,桓安那时已经跟着太-祖出生入死,也算得她半个长辈,说这种话并不逾越,就是当着太-祖的面,他也是会这么说的。
张霸自然不敢应声,片刻后,桓安又叹息道,“看在往日情分上,少不得替她遮掩这一回。”
“干爹仁义。”张霸这才捧了一句。
仁不仁义的,桓安并不在意,但是施了这样的恩,他可不是不望回报的人,当即吩咐张霸,“等咱家走了,你就将这消息送到嘉义侯府,也叫他们高兴高兴。”
“是。”张霸应了。
桓安不再淹留,很快启程回宫。张霸也跟着出门,去了一趟嘉义侯府。
徐国公主不是不想斩草除根,事实上陈瑾顺利地出了风头之后,她就一直在找那才子了。可惜这人自幼在京中长大,三教九流的路子多得很,早就躲起来了。徐国公主没有桓安这样的人脉,又不敢大张旗鼓,哪里找得到?
听说人被桓安找到,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再听桓安愿意替她遮掩,更是摇摇欲坠。
她当然不认为自己跟桓安有任何情分,说是好心替她遮掩,其实是将一份把柄捏在了手里。但她没有选择,还要欢欢喜喜地承了这份情。
把那瘟神送走,便立刻叫来了丈夫和女儿,商议此事。
“娘不必这么担忧。”陈瑾竟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现下是他抓住了咱们的把柄,可只要他在陛下那里遮掩过去,这又何尝不是咱们抓住了他的把柄?”
桓安没有将事情如实上报,那就是欺君之罪!他若是不想此事曝光,往后就必须要站在陈瑾这边,帮着他一起遮掩。
如此一来,相当于她在在宫中多了一份助力。
不能说是大好事,但也说不上是什么坏事。
徐国公主也反应过来了,“我儿说得对!现在这位陛下,和太-祖皇帝可是大不一样,桓安只怕也想在宫中广结人脉。”
桓衍登基三年,已经足够有心人摸清楚他的脾气了。伴君如伴虎,尤其是这位陛下,纵然是桓安这样的老狐狸,也不敢轻忽,需要一位嫔妃在后宫作为他的奥援。这样平时可以互相通报消息,关键时刻则能齐心协力,让皇帝做出有利于他们的选择。
桓安当然是在利用陈瑾,但陈瑾同样可以反过来利用他,不是吗?
一家人想到这里,都放松了不少。
本来他们最担心的,就是陈瑾入宫之后孤立无援,又未必能够立得住那个才女人设,万一触怒皇帝,那就不是青云路,而是黄泉路了。而今有桓安在,反而能稍稍放心。
放松下来,徐国公主看向女儿,才意识到不对劲,“我的儿,你这是想明白了,愿意入宫?”
“事已至此,哪有我选择的余地。”陈瑾道,“既然再怎么不情愿也还是要去,倒不如高高兴兴的去。就算不得陛下垂怜,后宫嫔妃也总好过胡乱嫁给什么人。再说,现在不是有桓总管了吗?”
徐国公主又惊又喜,拉着她的手,摩挲着她的发顶道,“好孩子,你能想得开就好。宫中不比家里,委屈你了。”
母女俩说了一番贴心话,才各自散了。
……
和光殿。
甄凉也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兴宁县的第一批香料终于送到了。
不但如此,白姑姑还居中联络,拉拢了整个兴宁县的富户,让他们也投了这门生意,听说甚至连官府都插了一脚,只是没有自己出面。
让出去的都是从白姑姑自己的那一份利里出的。按照她的说法,香料不比别的,这东西贵重,要有门路才能卖得出去。甄凉在宫中,能接触到贵人们,将这东西推荐出去,这门生意才有得做。
兴宁县有这种香木,难道千百年来,其他人就是傻子,都没发现不成?
只是这东西不当吃不当穿,普通百姓根本不会在意。就是有一两个慧眼的,认出了好东西,没有那份本事,也不敢做这个生意。这种东西,普通人家买不起,千里迢迢运到京城或是江南,光是路费就是一大笔消耗。何况市面上已经有许多香料,突然冒出来一种新的,谁会买账?
再好的东西,卖不出去也是白搭,还得填进去大笔成本。
白姑姑拎得清,甄凉也不是唯利是图的人。生意嘛,总要大家齐心协力,才能做得长久。
于是便跟桓羿商量着,他们也出一份。
反正这门生意虽然是为了赚钱,但也是为了给桓羿拉拢一些人脉。宁州当地自不必说,这生意做起来,就是当地的龙头买卖,官府不可能不重视。而从宁州到京城这一路,也都大有可操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