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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景年的手攥紧又松开,垂下眼帘,“他们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你,是因为我。在他们的眼里看来,我是百无一用的废物,所以他们才会用轻视我的态度去轻视你。如果我和哥哥一样优秀,他们便会看重你,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
段景年还没有说完,他的嘴就被人捂住了。
他怔怔地抬起头。
宋子悦用手捏住他的脸颊,把他悲伤难过的表情揉碎。
“我不准你说自己是废物。我也不准他们轻视你。更不准你自己轻视你自己。”宋子悦的三个不准让段景年的心情激荡。
宋子悦皱起眉,“你听到了吗?”
段景年被她捏住脸,只能点头。
宋子悦这才放过他。
“你不需要和别人比较啊,你就是你,你是段景年,是独一无二的段景年。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会像你一样,会画好看的画,会给我做饼干,还特别善解人意,待我如此真诚。他们轻视你,不珍惜你,那是他们眼瞎。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会轻视你,更不会拿你和别人做比较。”宋子悦牵起他的手,拇指划过他右手握笔过多而留下的茧。
段景年发现,她给自己带来的,永远是正面的回应,她永远都在肯定他,永远相信他。
“我曾经有过一个很好的朋友,或许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他待我很好,在国外,语言不通的我很难和别人沟通交流,他却主动学习我的母语,接近我,和我交好。”
这是段景年第一次在宋子悦面前提起他的朋友,宋子悦既意外,又惊喜。
她发现自己并不是不在意段景年从未提起过他的过去这件事,只要他愿意提起,就说明他愿意敞开心扉待她,也愿意让自己从过去走出来。
“这个人,叫查尔斯。”段景年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宋子悦眼皮一跳。
宋子悦问:“他的全名叫什么?”
“查尔斯·李。”段景年说。
宋子悦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在小说里见过这个名字。
在白安娜嫁给一个老男人之后,那个老男人带白安娜去换.妻派对,这个派对的主办人就叫查尔斯,听说是一位非常出名的艺术家。在圈内,众人提起他最多的不是他的画,他早年的画具有独特和超前的魔幻色彩,受到众人的追捧,他也是在年轻的时候就成名了,但后期的他好像已经江郎才尽,画的画大不如前。
众人更津津乐道的是他和他妻子的故事。
他的妻子原先在艺术学院做裸模,后来被看中了她的美貌的疯子囚禁在公寓里,路过的查尔斯救了她,最后他们才会走到一起。
一切如同零落的珠子,被一根线串到了一起。
不用段景年过多叙述,宋子悦已经能够想到了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曾经待我很好,但言语中会打压我的一切,否定我的一切。他的话术很厉害,明褒暗贬。他告诉我,不会有人喜欢这样的画,也不会有人喜欢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除了他。我在国内读书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朋友,家人……不提也罢。所以在那个时候,我打从心底里觉得,他懂我,他说得对。”
段景年说到这里的时候,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查尔斯,还是在笑他自己。
在国外读书,异国他乡,家人很少关心他,他也没有什么朋友,唯一和他交好的查尔斯就成了他所以为的救命稻草。
“查尔斯说,他很欣赏我的作品,他会帮我扬名立万,会让我的家人对我刮目相看。十八岁的我听信了他的话,我天真地以为,他是世界上最懂我的知己。然后,他将我关在了他女友的公寓,让我不停地作画。
“后来,我才知道,他将我的画署上他的名字,在这个圈子名声大噪。段家为了补偿他和他的女友,给了他很多资源,算是他们的封口费。”
段景年中间省略了很多细节,二十岁的他以为是金子就会发光,别人看到他的画便问他为什么抄袭查尔斯的画风。
笑话。
天大的笑话。
宋子悦握着段景年的手微微颤抖,她无法想象一个家庭怎么会心偏到这种地步,宁愿相信外人,都不相信自己的孩子。
查尔斯此人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段景年发觉她的情绪不对,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平静,“不用担心,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现在的他,已经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段景年想,如果不是这些经历,他或许还遇不到宋子悦。
“我以前会想,是不是因为我自己的问题,从小缺少善意和爱,所以才这样容易相信他人,是因为我的愚蠢和轻信,才会造成现在的结果。怪不得查尔斯,也怪不得段家。”段景年不会恨任何一个人,如果要恨,就恨他自己。
宋子悦却从他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听出了不对劲。
她又捏住了段景年的脸,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傻瓜!你是受害者!受害者是无罪的!就要怪他们,就要怪他们!”
宋子悦真是气得不行。
她生气的时候,脸颊红彤彤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段景年被这样的她完全吸引,都忘记了自己接下来的话。
“你要硬气起来!学会爱自己,保护自己!只有这样,你才能弄清楚你爱的是我,还是那个希望成为的自己。”宋子悦的一句话,点醒了段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