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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能够对三界嬗变说出一二的人,也就只剩我一个了。上古天妖大多寿命漫长,可到了今天,也只剩我一个了……天道不能容许天妖活得如此之久,尽管它曾经是如此钟情天妖……”
韩虚最后得出结论:这是天道制衡的结果。
身处于历史洪流中的人族与妖族,并不知道——他们的所有,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天道意志的化身。为了奔赴平衡的局面,他们或踌躇满志,或愁云惨淡,却不得不抛头颅、洒热血,只为完成自己心中的理想。
而一切都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今日,人族、妖族、魔族、灵族、幽族……各族都盘踞一方,人族与妖族也能和睦共处,一切都欣欣向荣。
数不清的生灵,为之付出的热血,昔日种下的因,在苍莽大地之上,结出了果。
此为道则其三,因果循环。
韩虚说完道则与三界,就开始说与道则其二紧密相连的道律了。
“宇、宙、物、法、灵,因果与组合。这是道律七种。”韩虚说,“我天生掌握道律之中的宇律,能够随意制造空间。你们看到的洞府,原本只是窄窄一方,如今却别有天地,这就是我修的道法。”
谢灵均由衷地赞叹:“前辈修为高深,世所罕见。”
韩虚满足地笑出声来,只要谢灵均一夸他,他就忍不住心中的雀跃。
“几十万年过去,修道的方式也发生巨变。我这样的修法,如今被称作阵师或者符咒师。”韩虚接着说,“钻研阵法的人,就像之前离开的那个魔修,他们将灵力或者魔气,借由冥冥之中的道律,施展出来。”
谢灵均若有所思道:“阵修大多需要布阵,而符咒师大多需要画符,前辈施展法术却只在挥手之间。”
韩虚点头道:“因为你们都是后天修习,修炼探索道律,并加之运用。而我是一出生,道律便镌刻在我的骨子里。这就是区别。你们是修道,而我是合道。我之一道,尤为艰涩,如今已被天道废除。除我之外,再无人能懂。”
两人接着,又是几年的交谈。
十年时间,倏忽而逝。
直至某日,韩虚似有所感,苦涩道:“我时日无多了。惟一遗憾,便是未能将所知世事,悉数说完。你初入秘境时,不过万象境,如今已是万象境大圆满。我想,这十年时间,于你而言,也不算全然浪费……”
谢灵均听到这里,才恍然发觉,韩虚看起来已经有三十多岁了。
韩虚的衰老只在一息之间,等他说完“时日无多”这一段后,白发便在他的鬓边肆意蔓延。
一眨眼,两鬓斑白;再一吐纳,满头银丝。
韩虚抬手压了压鬓角,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便趁着容颜尚在的时候,冲谢灵均笑了一下,说:“你可千万要记得我年轻时候的样子,不要记住我老态龙钟的丑态。”
谢灵均还是头一次看到修士衰败,心中震撼与感伤不待多言,当即应允:“我只记得你美好的一面。”
“我信了。”韩虚说罢,放下双手,摊开掌心。往日光滑细腻的手掌,如今竟比他的鳞片更像枯木树皮。
韩虚消减了笑意,再也控制不住。
谢灵均起身,走上前去,走到对面那一方石凳之前,单膝跪地,拾起自己的衣袖,轻柔地为韩虚拭去泪珠。
韩虚捉住了谢灵均的手,沙哑刺耳的疲态之音响起:“你为我拭泪,我便在临死之前,最后再为你做一件事……这也算偿还了你的拭泪因果……”
接下来的声音愈来愈轻,几不可闻。
“你还这样年轻貌美,可千万要得道成仙,不要像我这样老死……纵然不能飞升,也千万不要像我这样贪生怕死,一定要赶在老去之前自尽。你这样好看,不能变丑……”
话音刚落,一具干瘪的枯尸倒在谢灵均怀中。
谢灵均心中颇为不忍,紧紧将枯尸搂入怀中,正当此时,一粒小巧玲珑的玉珠落在他怀里。
原来韩虚虽说要最后报答谢灵均的拭泪之情,却仍然在考验谢灵均。如果他在韩虚死后嫌恶地离去,自然也就得不到这粒凝聚了几十万年修为的玉珠。
怀中的枯骨渐渐松散。
点点红粒如璀璨的星光,自枯骨身上散开。满室的红色光点,像是仲夏夜河畔的草丛里,围聚了一群荧光的细弱生灵。
韩虚散逸的神魂,有几粒停留在谢灵均的肩上、耳畔,可最后还是无可挽留地消散。
等所有的红光暗淡、隐去,洞府内的白光也瞬间熄灭,空中楼阁睁眼不见,原本如同旷野一般的洞府,也恢复成了几亩地大小的囚/笼。
最后的微光,从脚下传来,在深不见底的地方。
失去了韩虚的法力加持,底下便恢复成了冰窖,一阵阵寒风从地底袭来。
微光在洞府底部,传来谢灵均这里,已经非常微弱,但也足够他看清冰层里的情形——沈正泽被冰冻在里面。
谢灵均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怒火,当即拔剑,向下挥去。
他倾尽全力的一击,只破开冰层的表面,里沈正泽所在之地还有很大的距离。
第二剑、第三剑……
不知道究竟多少剑之后,谢灵均筋疲力尽,终于破开冰层,将沈正泽解救出来。
他归剑入鞘,一把将沈正泽抱在怀中,伸手探到对方的颈部,满手的冰渣,半晌,庆幸道:“还好,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