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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政听到谢灵均关心自己的徒弟,爱屋及乌,对谢灵均观感大好。
“多谢小友提醒,我定加留意,绝不会让怀瑾只身涉险,会让宗门的长辈多为照料他的。”姜政道。
温怀瑾闻言,心中大痛。
谢灵均的关怀,对于他来说,成了一种巨大的负担,压得他喘不过气。尤其他刚赶来的时候,看到谢灵均将沈正泽抱在怀中,举止亲昵,非常恩爱的样子。
谢灵均听到姜政的话,觉得自己做到了应尽的事,也就微微笑了一下,放下心中的一部分重担。
他大感轻松,侧脸低头一看,自己右侧肩膀上的衣服,已经被沈正泽捏得不成样子。
“你松开些。”谢灵均柔声道,伸手点了点沈正泽的指节。
沈正泽的手指瑟缩了一下,却依旧紧攥着衣物,没有松开。
如果谢灵均早点开口,他一定会坦然松手;可谢灵均关怀了温怀瑾之后,再来要他松手,他就不乐意了。
沈正泽觉得自己这样特别没有意思,明明谢灵均一番好意,也绝对不会喜欢温怀瑾,但他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心中一阵阵泛酸。
他的理智与情感,在谢灵均身上,被割裂成两部分,无法统一。
谢灵均修眉一挑,无奈地笑笑,放任沈正泽的动作。
“对了,”姜政回过神来,重新抬起玉轴,“之前原本要传送你们,去往冰川的灵山脚下。实在抱歉,被打断了。眼下我们继续吧,只是原来我想随你们一同前往,这次却只好送你们三位去了,我要留下来继续调查。”
沈正泽“啊”了一声,好奇地追问:“去往灵山?”
他在入睡的时候,不知师尊和谢灵均做了什么,打算带着他去灵山,却也不把他叫醒。
姜政反应过来,耐心地解释:“不错,我们本是为了你,才要传送去灵山,却忘了你刚刚醒来,不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
沈正泽如今已经回味过来,于是开口道:“灵山之上,是灵音寺。想来姜掌门,还有师尊,你们是为了弟子吧……”
姜政和江歇点了点头。
沈正泽心中感动万分,眼中温热,强自压下,笑道:“实在是弟子不争气,劳烦师长了。”
江歇不大习惯这样的温情,便冷着脸说:“这有什么劳不劳烦的。身为你的师长,为你做这点事都办不到,岂不是愧为师长了?”
姜政深知江歇脾性,听到这样的话,也就不足为奇了。
姜政只是扶额,温言宽慰道:“你年纪轻轻,就有阅世境后期的修为。这样的弟子,还自嘲不争气,想来就没有争气的弟子了。你放心,你日后必是青阳阁的栋梁,我们为你做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难道就是为了你一个人?
“我们也要顾全大局,为北冥大陆、为整个人间,留下难得的奇才。万望你以后不要妄自菲薄,只需力争上流,为芸芸众生多做些什么。”
沈正泽好一阵哽咽。
被长辈照料、庇护的温情,彻底驱散了他前世对师长们怀有的阴霾。
“弟子……”他喉结滚动,再度开口,已是十分平缓的语气,“弟子谨遵教诲,来日必不负今日所托!”
“如此便好,我记得了。”姜政欣慰道,很是欣赏沈正泽的态度,“闲话不必再多说,当务之急是赶往灵音寺。我这就开启阵法,送你们去灵山脚下。”
沈正泽郑重点头应允。
至此,姜政终于将手中温热的玉轴抛到高空。
玉轴镂刻紫鲲的那一端,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急遽向上空飞去,三息之后,与青阳阁正楼的最高层齐平,足有千百丈高。
与此同时,镂刻大鹏的另一端玉轴,也于三息之后,滚落在地。
原本素洁的卷面之上,随着姜政的吟唱,开始逐渐显现出符文。符文晦涩难懂,并非甲骨文、金文,亦非籀文、小篆、隶楷等,看来应是北冥派特有的律纹。
随着姜政的吟唱,符文放出浅紫色的光芒,一段一段,自下而上,逐级点亮。
这一卷玉轴,少说也有七百多丈高,密密麻麻的符文与咒语,不知姜政是如何绘制上去,又如何能够记得丝毫不爽。
谢灵均暗暗赞叹姜政的修为。
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如若不是忘情投入阵法之中,如何能够在万年不到的时间里,领悟这样高深的道律。
谢灵均心中生出万丈豪情。
常相思说,做自己喜爱的事情,便是一千年、一万年,也是不足够的。
不同的人,喜爱的事情自然不同。
对于姜政而言,阵法是他一生所穷;对于谢灵均、沈正泽、江歇、谢长怀这样的人来说,剑道是毕其一生的追求。
谢灵均从前一直以为,“万宗归元”这个过程,是领悟其他宗派的法门;现在看来,这是何等自大的想法。
无数人,付出无数心血与汗水,终其一生都未必能够参悟的事情,他有什么资格说,能够领悟一二?
他能胜过其他修士,自以为能够看穿别人攻击的路数,依仗的不过还是自己手中那一柄利剑。
可胜了么?
胜了之后呢?
谢灵均忽然醒悟过来,他能够杀死别人,却无法击败别人的自尊、自傲,无法让别人的热爱随着他的剑而溃败。
他用剑,赢得的胜利,究竟应该被称作什么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