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真的是成熟了，微臣看到您的改变很开心。”
    杨吉双目望着远处的长空，幽幽道，满心地感慨。
    岳尘坐在石头上，默默地看着湖面的坚冰。
    两人竟同时无言。
    好一会儿后，杨吉才开口，缓缓道：“那么殿下，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兵呢？”
    岳尘道：“今晚就出兵，早点把帝都打下来，好做皇帝。”
    杨吉长叹了一声，道：“殿下，若您真有能力攻占帝都，那洪国就完了。”
    “哦，你吓唬我？”岳尘不动声色，翘着二郎腿淡淡道。
    杨吉叹道：“微臣并非在吓唬殿下。殿下您想想看，你若是攻破帝都，您能号召谁？哪个臣子听您的话，哪个太监又听您的话。以您现在的实力，如何统御百官？”
    岳尘冷笑道：“我为帝王，谁不听就杀。”
    杨吉又道：“然后边关呢？只要陛下下一道圣旨勤王，那么边关将领，便会各自招兵，哪怕陛下真的驾崩了，将领们也可以打着为陛下报仇的名义拥兵自重，陷入军阀割据的场面。
    那些拥兵自重的军阀，陛下您要去攻打他们吗？”
    “自然！”岳尘淡淡道。
    杨吉点点头，道：“好，按照殿下您所言，您的军事能力极强，麾下将领也很强。那么那些割据的诸侯，便只能拼命地招兵买马，十万不够就二十万，二十万不够就五十万。
    到时候，全民皆兵，百姓苦不堪言。
    为了抗衡陛下，诸侯们之间还相互同盟。
    加上外国势力的入侵。
    到时候，洪国还能够剩下多少土地、多少人口？
    殿下，百姓太苦了啊。”
    说完后，杨吉起身，走在冰面上，一步步走远，身影略显岣嵝，白发在风中飘扬。
    岳尘听进去了。
    杨吉的话，并非危言耸听。
    岳尘对于现在自身的实力也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自己麾下的武将和文官都太少了，无法威慑全国。
    另外，自己的声望也还不够。
    加上人的欲望是无限的，一旦太守门有了可以自主招兵的机会，他们一定会招募兵丁。
    岳尘是学过历史的。
    汉朝的时候，皇权达到巅峰，只要皇帝一句话，丞相都是说杀就杀。
    在黄巾起义前，皇权依然极重。
    但黄巾起义后，皇帝却成为了摆设，傀儡，为什么？
    因为，汉灵帝下诏，为了抗击黄巾贼，让他们可以自主招募兵丁。
    刘备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加入了部队，然后还获得了一个小官。
    那段时间，各个太守都在招募军队，导致地方实力膨胀……
    那么，朝廷也就失去了对各地的控制了。
    然后接下来便是数十年的三国乱世，让天下人口十不存一，元气大损。
    最后导致五胡乱华，外敌入侵的时候，晋国已经没什么能力抵抗外敌了。
    导致百姓被大量屠戮，神州大地进入了一片黑暗。
    所以……让地方招兵之事，乃是国之大忌。
    而当今自己这位父亲，性情凉薄，这种事情很可能做地出来。
    另外……
    看到了通江城被屠戮后，岳尘不愤怒那是假的。
    表面上的云淡风轻，只是给杨吉看而已，实际上，岳尘恨不得立刻杀过去，替通江城的老少报仇。
    杨吉在湖面逛了一圈后，又回到岳尘身边，叹道：“殿下，老臣也看地出来，您和鲁国配合非常默契，您牵制住了夏州的大部分兵力。
    鲁国舍近求远，不攻打您的定江城，而选择了通江城。
    您在这边吸引了二十多万的部队，通江城孤立无援，被强行攻破。”
    岳尘沉默。
    这是自己的错吗？
    如果让自己重新选择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起兵。
    谁的命，都不如自己的命重要。
    但莫名的，心中却有一丝的自责。
    如果……自己没起兵，夏州城的二十多万军队，便会奔赴通江城，通江城可能就不被攻破了。
    即便最后也防不住，但也有足够的时间，让帝国从其他地方调动部队。
    比如顾道的五千军，霍翔的三万兵，都是精锐。
    岳尘咬牙切齿地道：“若不是我外公和他十万精锐死了，通江城何以至此。”
    杨吉道：“不错，如果老苏还活着，磐石军和虎牙军都一起来，他也能收拾了。但有些事已经造成了，就比如，现在通江城已经沦陷了，我们能沉浸在为什么还要沦陷里吗？
    过去已不可更改。
    但是殿下……未来可以更改啊。”
    岳尘依旧沉默，拳头紧握。
    他不甘，不甘让岳楚天高枕无忧，不甘让杀死自己母亲和外公的凶手逍遥法外。
    杨吉起身，走到湖面上，跪在岳尘面前，拜道：“殿下，老臣恳请您，为了祖宗基业，为了洪国亿万百姓，请您出兵通江城。
    那里已是人间地狱了，每天都有很多女子不堪折辱而死。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就有很多女子被折磨致死。
    您早一点过去，就能少死一些人啊。
    求您，救救洪国的百姓吧。”
    岳尘看着老丞相，他的心并非铁石心肠，只是，不甘啊。
    他怎么能向岳楚天妥协，他怎么能向杀自己母亲和外公，还要杀自己的凶手妥协。
    岳尘望向自己的身后，法正等人默默地站着，他们一直在保护自己，防止被杨吉暗算。
    两人之间的对话，他们也都听在耳中。
    岳尘问法正道：“你们觉得如何？”
    武将们嘴巴动了动，最终没有出声。
    这种事，太难抉择了。
    本意，他们自然希望立刻率兵攻下帝都。
    但不得不承认杨吉说的有道理。
    而且就算拿下帝都后，自己这位殿下如此重情，他看到通江城那么多百姓不救，后面还会有很多人被鲁国军队屠杀。
    他以后不会内疚吗？
    这意见，还是只能交给岳尘自己，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帮他做选择。
    法正面对着岳尘的目光，轻轻摇头，道：“殿下，无论你做何选择，我们都支持您。”
    杨吉跪在地上，双手手心和额头，都落在了冰面上，一张老脸被冻地通红，低头等待着岳尘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