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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五说什么?”肃安帝的目光转了过来,他对于这个幼子还是疼爱的。
    “小五说他怕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在这里,他就不敢捣乱了。”云都公主笑嘻嘻地大声道,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儿,平日总爱和贺成旦斗嘴,这会儿逮住了机会就挤兑他。
    肃安帝微笑而已:“是,去岁家宴的时候,太子领兵去了安西,朕心下甚是牵挂,幸而天佑我大周,他得胜归来,今天你们几个很该敬他一杯。”
    于是几个王子公主纷纷举起了酒杯,规规矩矩地向贺成渊敬酒。
    贺成渊神情淡然、也没有太多话,一一饮下了。
    宫人端着如流水般玉馔珍馐上来,乐伎隔着纱帘弹奏着悠扬的曲调,外头风雪如晦,殿内纸醉金迷。
    冯皇后对肃安帝笑吟吟地道:“过了年,孩子们又大了一岁,前头几个的婚事也该安排起来了,民间的人家,到了三十上下,多有做上祖母的,如今小五也大了,不在我身边养着,我膝下十分寂寞,就等着老二给我添个孙子,皇上,您不想明年的家宴多出几口人吗?”
    冯皇后出身江南豪族,纵然已经到了长安十几年,口音中还是带着好听的吴侬软调,特别是和肃安帝说话的时候,格外地温柔,肃安帝很喜欢听她说话。
    不过今天,肃安帝闻言,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他看了贺成渊一眼:“太子一直拖着不娶亲,却耽搁了下面几个弟弟。”
    他对长子的亲事提了几次,倒是真心实意选了家世和人样都拔尖的名门贵女,可惜,都被贺成渊硬邦邦地拒绝了,肃安帝心里也有气,干脆不提这个事了。
    冯皇后却是笑道:“太子的好事大约也近了,我听人说,他看上了方家的姑娘,十分宠爱,连原先和嘉皇后的那座香雪林都送给了那姑娘。”
    和嘉,是姬皇后的谥号。
    肃安帝的脸扭曲了一下,骤然变了颜色。
    冯皇后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肃安帝的脸色,依旧轻声细语:“不过呢,我也听人说,那姑娘的脾气有点要强,还把溧阳家的珠儿都欺负哭了,这也不太好,不如把她接进宫来,我好生开导一段时日,将来才好夫妻和美。”
    肃安帝猛地把酒杯摔在了地上,沉声道:“太子,谁允许你将香雪林送人的?那是你母后的东西,你如何能自作主张!”
    第35章 帝京词10   楚楚帮我擦头发
    众王子公主皆噤声垂首, 妃嫔们知趣地站了起来,一个个默不作声,躬着身子退下去了。
    贺成渊慢慢地饮尽了杯中的残酒,才淡淡地道:“那座梅园是我母后的嫁妆, 她只生了我一个儿子, 自然是归属于我, 我处置自己的产业, 有何不可?”
    他的嘴角勾了起来, 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怎么, 父皇也喜欢那个园子吗, 可是您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去了, 我以为您大约已经忘记了, 里面的梅花死了很多, 和早先也不一样了。”
    肃安帝的手在袖子下面抓紧了。
    他想起了雪落在梅花上的那个冬天,那个长安城中最美丽的女子折下了一枝梅花, 递给他:“赠君一枝雪,料想春不远矣。”
    或许她的味道还留在那片梅花林中, 他想去, 又不敢去,斯人已远,不可追忆。
    肃安帝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按捺下来:“你把园子送给谁了,对了,听皇后说,是你看上的姑娘,哪一家的?”
    贺成渊严厉地看了冯皇后一眼,不动声色地道:“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姑娘, 她的父亲是个七品的武官,在右监卫军中任职,也没什么可说的。”
    贺成渊那一眼,目光锐利如剑,刺得冯皇后心惊肉跳,她的手心捏了一把汗,勉强笑着,端起了一杯酒,饮了一口压惊。
    肃安帝脸色铁青,厉声道:“那样家世卑微之人,如何能消受得起你母后的香雪林,太子,你向来稳重,怎么在这种事情上荒唐起来了?”
    “皇上先别责备太子。”冯皇后仿佛是在替贺成渊辩解,“那个姑娘,原也是名门之后,只是到了她父亲这一代才平庸了,她的祖父是靖海候方守信,大周赫赫有名的神箭之将,她的外祖父是顾铭,当年曾任过太子太傅,方家和顾家都是士族高门,按说这姑娘的身份也不算低。”
    “顾铭?”肃安帝心中一震,怒极而笑,“顾铭的外孙女?好,很好,太子,你是个重情意的人,对当年太傅的后人十分关照哪。”
    昔年顾铭与振武王姬长河是为至交,连顾铭的太傅一职都是姬长河所荐。
    顾铭是个名达天下的大儒,大约是书读多了,迂腐过分,耿直得像块石头。振武王府出事后,顾铭以血书在玄武门外为姬家陈诉冤屈,更是在金銮殿上直斥肃安帝。
    “姬长河以赤血守国门,未料如此下场,鸟未尽,却折弓,皇上何以安天下?”
    肃安帝至今想起来,犹恨得咬牙,他厉声道:“你还没有忘记顾铭、没有忘记姬家的人,太子,你还在记恨朕吗?”
    王子和公主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魏王贺成弘低着头,却微微地笑了笑。
    贺成渊端坐不动,神色如常:“父皇言重了,不过儿女之情,怎么就扯得那么远了去?安西之战,那个姑娘救过我的命,如果没有她,我早就死在外面了,就凭这一点,我对她好一点,有什么不行的?“